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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初见九娘呆呆地站着不动，低头看她的小脑袋，头发细又软，乌黑发亮，好不轻易忍住不伸手去揉：“如何？欢畅坏了？你还得感谢六郎才是，要不是他，我还请不动那位造作的匠人。”
九娘笑道：“我闻声姐姐们在问你了。那天我有些活力，就想着作弄姐姐们，早早地假装如厕，实在是跑出去藏在车里的案几下头。厥后猛地跳出来，她们公然被我吓了一大跳。”
九娘被按倒在榻上不准动。慈姑没好气地说：“你姨娘啊，自作聪明，要不是我勾着那值夜婆子说了半天话，就她那头上亮闪闪的银钗，恐怕别人不晓得她躲在那边似的。宝相那丫头也是，找东西半夜不带灯笼，黑灯瞎火骗谁呢！”
到了十七这日，用了晚餐，翠微堂来了个婆子，说老夫人唤九娘去查课业。
“爹爹请恕儿子猖獗了。现在小学讲课都以《三经新义》为准。科举进士，以策论和经义为题。但儿子记得母亲曾说过，取士之道，抢先德行后才学。诗词歌赋固然华而不实，却看得出一小我真正的气度和脾气。李青莲豪放狂放，难以恪守端方必定宦途艰巨。李后主荏弱多愁，无坚固创业之心。正如杨相公诗词精美凝练，却也有孤傲狷介之意，以是政见上少有回转的余地。但如果将诗赋又列入科举，一来恐怕朝廷朝令夕改，会招来非议，二来对这几十年没学过诗词歌赋的学子，会不会很不公允？另有武举恐怕也会举步维艰。”苏昉年纪虽小，却娓娓道来，语气陡峭，不急不躁。
九娘心一跳，能当重礼送人的苏学士的字，满大赵，除了苏瞻的苏体，别无别人。可孟彦弼又从那里弄来的苏瞻的字？
但是，娘大殓那天，他跪了一夜，想去帐幔背面找晚词姐姐要些水喝。风一吹，他却瞥见另一边被风掀起的帐幔背面，爹爹低头背对着他坐着，一身素服的姨母侧身递给爹爹一碗汤水，仿佛还提到了他的名字。他固然才八岁，可竟然看得出姨母脸上有一种藏也藏不住的欢畅。为甚么娘死了，姨母还会欢畅？他看不到背对他坐着的爹爹是甚么神情，只看到他渐渐接过了汤水。
小娘子们纷繁上前，问候六娘的身子。张蕊珠牵了她的手左看右看：“几天不来，瘦了好多。中午你的女使可费心了，不消帮你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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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踮起脚去摸，一脸羡慕。阿昉幼时学射箭，她为了找孺子合适的骨韘，跑了多少家作坊，内衬的皮，还是苏瞻本身选的。可陈青倒好，儿子侄子，一人十个，真是——唉，人比人，气死人。
苏瞻淡然道：“小时了了，大一定佳，你们做长辈的，别太宠他，只当他一个浅显附学的门生就是，能让他去过云楼看一看书，已经是虐待了。”
苏昉一愣，反过来安抚她：“没事的，没信儿也没事，毕竟已经快三年了，当年的人事早已变迁，查起来必定不会顺利。倒是辛苦哥哥老是在外驰驱，过年都未曾返来，都是我不好。一心想要查个明白，问个清楚，扳连哥哥刻苦了。”
再看素屏背面放了张藤床，纸帐倒是新奇，竟是白描的关公赵云和秦琼李靖。九娘头一回瞥见竟然有这类纸帐，凑上前细心看了一下，人物□□极佳，竟还盖了龙眠居士的章，也不晓得他托了谁的情面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