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却梦见本身被赶回了翠微堂，夜里捣练活干完了，溜进小厨房去偷老夫人的藙辣油，涂在早晨藏在怀里的馒头上，咬上一口香得要命。俄然却被慈姑当场抓住，一巴掌打得馒头掉了，被揪着耳朵拎了归去，那一巴掌打得她手还怪疼的。可惜了阿谁馒头啊。
慈姑被她拖得站不住脚，坐倒在榻上，苦笑着说：“姨娘你这是做甚么？”
宝相又给她倒了一盅，表示那两个侍女去铺床：“推出去了，不是赶的。推的。”
等孟建气急废弛地出去要清算林氏的时候，却瞥见她四仰八叉地倒在榻上，醉得人事不知。一边脸侧另有晚间摆脱婆子被指甲拉伤的划痕。宝相一脸惨兮兮地屈膝施礼：“郎君绕了姨娘吧，她是喝醉了撒泼呢，实在是看着九娘子受了委曲还挨打，她内心头难受得很。”
慈姑摸摸林氏的头发：“好了，阿林，九娘是我抱大的，我不对她好对谁好啊？别说这些了。唉。”
林氏回到东小院。孟建正盘腿在榻上喝着闷酒，昂首瞥见她，常日里天香国色的脸，现在鼻子通红，眼睛浮肿，嘴也肿着，一身衣裳皱巴巴跟腌咸菜似的，就皱起眉来：“明天反了你了，还敢跑去翠微堂，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孟建吓了一跳：“你——胡说甚么呢你——我是她爹爹，如何不管？”
“骂了，挺凶的，比之前骂九娘子还凶。”
待宝相去了，孟建恨恨地盯着林氏看了一会：“蠢货！谁嫌弃你了！”真是气死了，他这六个后代，外头一堆事，家里一群人，高低一滂浆，他也要有嫌弃的时候好不好！最多他只是顾忌很多，少过问了一些。
屋子里宝相和两个侍女都吓呆了。这——这还是阿谁娇嗲嗲憨乎乎，郎君说三句她也答不上一句的林姨娘吗？连奴都不自称，我啊我啊你啊你的瞎叫。
慈姑一怔，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髻：“老夫人是去禹王大庙上香，在庙门口买了你的。”记得当时林氏还小，但满脸污渍也不掩其色。老夫人顾恤她红颜薄命，花了半吊钱，买了她返来搁在翠微堂做些粗活。那年的性命都比往年贱很多。
九娘把慈姑的手贴在脸上：“可慈姑的女儿和外孙必定比我聪明。我小的时候那么笨。像我姨娘一样。你教甚么都教几百遍。”
慈姑又叹了口气，悄悄拍着九娘：“睡吧，你年纪小，心机不能多，会长不高的。睡吧。”
外头窗下却听孟建叫了一声：“要死了你！是不是你丢的壶！阿林！我瞧见你了！你不开门就算了！连窗也关了？连我你也敢砸！我的鞋呢！来人——来人！”
“之前阿阮说甚么我都信，我笨拙胡涂，我该死。可九娘不一样，她固然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她姓孟啊，她也一样也是官人的女儿——”林氏抬起哭得一塌胡涂的脸：“我真没想到，官人他只担忧挨了几板子的四娘七娘，我不幸的差点死在外头的九娘，他竟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出了事他连找都不想着去找一下！”
慈姑笑着捏捏她的小手，细心想了想：“老奴还是信的，那年小娘子还没生出来的时候啊，老奴日日都梦到我那不幸的女儿和外孙，每天在唤我去找她们。可自从老夫人把老奴给了小娘子，我那女儿和外孙就再也没来托过梦。”
对了，说到吃，还欠陈太月朔碗馄饨钱。想起陈太初吃糖粘牙的模样，想起赵栩吹胡子瞪眼睛硬塞给本身护身符的模样，九娘这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从怀里取出阿谁皱巴巴的护身符，顺手搁在了瓷枕边上。
不一会宝相在外头喊：“姨娘，东小院郎君唤了。”林氏这才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摸九娘的小脸，一步三转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