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渐晚,衡岳之顶挂着一轮夕阳,谁道是:
“还不下来?”邱禁转到他面前问道。
“好啊,那我念了!……‘大学之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悄悄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前后则近道矣……’”
他二人清算结束,便去溪边洗了个痛快澡,现在正光着膀子躺在光滑温润的鹅卵石滩上,仰起脸就能瞥见正在入夜的天空。
“给我念些书来听听,叔还向来没进过书院书院呐。”
“少跟我泼酸,现在已经是‘夕’了。”
“我要入禁军!”少年还是平静。
“那你说说,‘黄泥圬三尺,青岩砌十丈’,是个甚么意义?”
“……宿平。”
邱禁愣了一下,这才笑道:“你下来!”
“瞧你这一口气念的,不断不歇,惊六合泣鬼神。”
“真的?那我只要站上本来的七日,你便能够教我了?”
“明日起来再教你。”
“你方才说‘我不让你下来,你便如许挂着’,你现在没有说这话,又想来诓我!”宿平口里吐着粗气,说话有些艰巨。
“我说过,你要站七日方能……”邱禁说到一半,目光偶尔掠过了少年的眼睛,突地又改口了,“……你本日不是不来么?如何地又变了卦了?”
这话倒是把副都头给逗乐了,站起来敲了他一记脑袋,道:“你觉得你是田里的秧苗吗?哪有这么快的!”
……
宿平看他不似有假,便放手落了下去,卜一着地,只觉腰间与那大腿根一软,又要倒地。这回又是邱禁扶住了他,将他放到一旁的木桩上坐下。
红日有落,却无朝霞,是故南风吹不动,西山半脸照光彩;
“我不加你光阴,也不是为了这个……如果方才你被我一拽就拽了下来,便申明你没有用心,那样的话,说不得就要加你几日。”
“为何?”
不幸宿平刚被人踹伤了身子,现又要吊在竹杠上,心底却没有涓滴的牢骚,闭上眼睛,双手紧抓,咬牙对峙着,垂垂地手心与竹杠之间沁了很多汗渍,过了一会儿终究抓拿不住,掉落下来。他也不去看谁,特长掌在地上蹭了一层干土,甩几下酸疼的肩臂,挪开少量的位置,竟又跳起来挂了上去。
但是这一次他再没有掉下来。
“眉头有汗,怕咸疼了。”
“宿平,你们先生想必是个胸怀广漠有大气之人。”
“改名字得问我父母,你倒是先回我话呀,那两句是甚么意义?”
“我已经教你了。”
“唔?”
“这话你昨日已与我说过了。”邱不准不在乎道。
宿平惊觉,却也不来转头,只叫道:“是谁在我身后?”
宿平这一起来到厢虎帐帐,已是酉时一刻。邱禁正与兵士们一同制弓谈笑,见宿平走来,也不号召。宿平径直行到邱禁的面前,开口便道:“邱叔叔,你教我练功!”
“不错。”
宿平依言跟了上去。
邱禁领着宿平来到一处平坦的空位上,取了六根大竹,三根为一组交叉立在地上,用麻绳扎成两个一人一手高的支脚架,最后一根竹竿搭在这对支架的叉口处,看起来像是家里晾衣的架子,不过健壮了很多。最后他指着横在半空的那根,对宿平道:“跳起来,抓住它。”
宿平把身子一挺,仰起脖子,也不去管那些酸痛,道:“邱叔叔,你也且站起来,看看我长高了多少?”
少年低头深思半晌,蓦地看向那尚立不远处的竹架,讶道:“这算甚么体例?”
“有些话……懂了或是不懂了,记下或是没记下,都无关紧急,因为那都是别人的话,紧急的是本身做了还是没做,懂了的、没记下,如同不懂,不懂的、记下了,不免乱意,懂了的、记下的,没去做,又是何必,不管他懂了的、没懂的、记下的、没记的,只要你已做到了,便都不首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