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胡杨林,眼下寒冬时节,天还放晴,风吹来倒是刮骨的冷,由着马出了盘陀路,远远的看着几个庄丁提着棍棒朴刀围着一个男人嚷嚷,刘宏便停了下来,但见这男人只一身灰麻单衣缀着几个破洞,生得非常干瘪,尖嘴猴腮,颧骨高高的凸起,脸上还青了一块,也不知是先被谁打了一着,被几个庄丁推搡着脱躲不开,又不敢反手,只是嘴里叫着:“清平天下,朗朗乾坤,这通衢朝天走谁个过不得?就是赵官家也这没个理!小人穷是穷了些,怎的就是贼的?你们忒的污人明净!”
“不信,你们便搜,看着小人身上可有半个铜板没有?”
“小人已经两天汤米未进肚肠了,你们把我绑了报官,小人在这里又没个亲故,又没人给送饭,可不是要饿杀小人?”时迁哭丧着脸道。
“胡说!“一个庄丁推了时迁一个踉跄,骂道:”你不是进了我们祝家庄,我如何见了你从里头出来?“
说罢与时迁拱了拱手,刘宏翻身上马,祝老头刀悬着自家头顶,固然时迁是一条豪杰,刘宏这会却真是没那工夫多跟他靠近了。看着杜兴走在前面了,刘宏正要赶马追上,却无妨时迁一手伸手抓着马缰,张口欲言又止。
想来这祝家庄人虽只是开端思疑,真真的却没有冤枉了他。
杜兴嘲笑道:“你认得杜某,杜某却不认得你,既是走江湖的豪杰,怎的就叫几个蠢汉给拿下了!”
杜兴大笑:“本来真是个偷儿,几个蠢汉倒是未曾冤枉你!”
杜兴瞅了瞅祝家庄方向,冷着脸道:“这番进了祝家庄,不知豪杰又得了甚么趁手宝贝?这本不关某的事,只是你既然老着脸自称是本份诚恳人家,又是我刘大兄弟出面保了你,端方你该的懂,如果拖累了我刘大兄弟,某须饶不得你!”
一众庄丁哈哈大笑。
那男人听着有门,一时眼睛大亮,固然被绑着挣扎不得,却不住的朝刘宏点头,叫道:“刘大哥哥一身好枪棒,又专爱拯危救困扶老助残,仁义似秦琼,豪杰赛罗成,江湖上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小人是高唐州人,姓时,名迁,原是做着小本买卖跑过几个县府,近得时运不济做买卖折了本,没何如正要去大名府探亲,不期误入了贵庄,小人确确的不是贼,刘大哥哥不信,可来搜搜,小人身上可有半个铜板?不幸小人倒是遭了贼川资都被丢光了,已经两日汤米未进了!”
“杜兴哥哥羞杀小人了!”时迁苦着脸道,“因着小人惯能飞檐走壁,又着走窗跳篱如履高山,江湖人送了小人一个花号叫‘鼓上蚤’,不瞒杜总管说,如果比拳脚工夫,小人倒是平常稀松。”
时迁灰溜着脸只陪着笑道:“再不敢了!”
杜兴看着是祝家庄的人,也不欲多事,打着马要走,刘宏却停了下来,几个庄丁看着刘宏便过来打号召,刘宏因问着甚么事,几个庄丁只说抓着个贼。
时迁先跟刘宏纳头一拜道了谢,才又陪着笑与杜兴打了个揖道:“高低但是李家庄杜总管杜兴哥哥?小人走江湖也经常听得杜兴哥哥大名,只是向来不得了解……”
杜兴只是冷眼打望,并不说话。
杜兴早不耐烦了。
刘宏倒是没个甚么看不起时迁的意义,他一贯只问此人该不该死,从不管你是屠万的大豪杰还是偷鸡的小窃匪,只不过在这个强盗的天下里,杀人逃狱是豪杰行当,杀一是为贼,屠万方为雄,偷鸡摸狗盗墓贼,杀一都算不上的东西,自是上不得台面的,谁个会把他放在眼里。
时迁粗着脖子道:“小人,小人是出来了,但是看着这路七绕八折,小人走了半天不见头尾,便又原路退返来了,实是未曾进了你们的庄子里,刘大哥哥,小人这话千实万实,小人确是本份人,只是要去大名府探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