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东宫宴上,除了他们这些受邀来此的来宾,另有很多东宫的宫婢,李世民想查,绝驳诘事,如果他此时胡言乱语,过后叫李世民查出了不对,那就算是杜如晦也保不住他。
“狗贼权万纪,胡言乱语,竟敢诽谤我天家父子,实在该死!”李世民手中拿着权万纪的奏疏,将奏疏撕作两半,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怒道。
常涂说的也是,如果权万纪所奏只是妄闻,他怒之何用?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此事的真伪。
“臣杜荷拜见陛下。”杜荷渐渐地走到大殿的正中,对李世民拜道。
常涂虽不知何事,但他身为李世民亲信,此时便决不能杜口不言,因而道:“陛下息怒,不管何事,查清便是,何必这般起火,免得伤了身子。”
“陛下圣启,臣权万纪言:臣尝闻三国曹魏,有同根相煎之急;立汉之初,有七王叛政之乱,究其底子,皆因皇子兄弟阋墙,乃至天下不安。故皇子之和,非关家户,更系天下,万不成轻之。臣昨日于坊间得闻,日前太子外宴,竟于宴上有言:‘庐州刺客刺楚王,未中咽喉,取其性命,致留意腹之患,是为惜也。’臣觉得太子此言岂有手足?甚是不当,非仁君所出,断不成忽之...”
杜荷唯唯诺诺地回道:“臣痴顽,记得不是很清,只记得太子仿佛有言:‘刺客无能,竟未能中楚王咽喉,取其性命,致成后患’。”
李世民听了常涂的话,缓缓地坐了下来。
杜荷与李承乾干系极近,此事李世民也是清楚的,杜荷常为李承乾座上宾,如果李承乾设席,杜荷多数也在宴上,问他总比直接扣问太子来的和缓很多。
李世民想了想,这才对常涂叮咛道:“宣克明家的二小子入宫,他与承乾走的比来,凡事都清楚些。”
房玄龄乃李世民气腹,左膀右臂,李世民对房玄龄天然信赖,但于帝王心术而言,房玄龄久握相权,不免会有私心,能操纵权万纪如许的人来好生地敲打一二,天然也是功德。
权万纪一封奏疏,前后不过百余字,但带给李世民的震惊倒是鲜有的。
李世民的反应如此狠恶,倒是惊住了在一旁服侍着的常涂。
杜荷正想着该如何说,上首坐着的李世民又发话了,李世民对杜荷道:“那日东宫宴上于宴之人很多,如果你所言与旁人分歧,你当知何罪。”
杜荷在脑海中快速地思考了起来,可他克日仿佛还算诚恳,并未捅出多大的篓子,能叫李世民如此起火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便要宣太子进宫,可他思虑了半晌,却又顿住了。
李承乾是太子,国之储君,将来的天子,他此时如果把李承乾的话泄漏于李世民,李承乾如何能够饶他,恐怕此前的交谊不但一笔取消,更是结了仇怨。
杜荷面色惨白,低着头回道:“陛下有命,臣不敢妄言。”
杜荷说完,“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瘫坐在了地上,他晓得,自此今后,他在东宫已无立锥之地了。
当杜荷被內侍传唤,入了宫时,尚且不知产生了何事,也不知李世民传他何事。按理来讲,他不过蒙父荫,在朝中挂了一个散职,无实权,更无实务,李世民传唤他,能有何事?但身为京中纨绔,冒然被天子召见,心中自不免不安。
当杜荷满心忐忑地进了甘露殿,杜荷昂首望去,公然,正如他所担忧的,李世民正黑着一张脸坐在上首。
当李世民方才用完早膳,身上还稍带着几分疲惫坐在甘露殿案头批阅奏疏时,便抢先看到了权万纪的奏疏,只是翻开一看,便立即精力了过来,乃至手心都攥出了一丝盗汗。
以常涂对李世民的体味,在李世民的眼中,权万纪虽算不得甚么能臣,但也算是可用之才,毕竟满朝文武虽多,但敢去弹劾宰相房玄龄的毕竟还是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