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那曾去切肉;只虚转一遭,便出来鼓掌叫道:“倒也!倒也!”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噤了口,望後扑地便倒。武松也双眼紧闭,扑地仰倒在凳边。只听得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只听得飞奔出两个蠢汉来。听他先把两个公人先扛了出来,这妇人便来桌上提那包裹并公人的缠袋。想是捏一捏,约莫内里已是金银,只听得他大笑道:“本日得这三个行货倒有好两日馒头卖,又得这多少东西!”听得把包裹缠袋提入出来了,随听他出来看这两个男人扛抬武松,那边扛得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只听得妇人喝道:“你这鸟男女只会用饭吃酒,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身脱手!这个鸟大汉却也会戏弄老娘!这等肥胖,好做黄牛肉卖。那两个瘦蛮子只好做水牛肉卖。扛出来先开剥这厮用!”听他一头说,一头想是脱那绿纱衫儿,解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悄悄提将起来。
那何九叔、郓哥、四家邻舍,县吏领了,自回本县去了。武松下在牢里,自有几个土兵送饭。
武松看了道:“这个恰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那妇人道:“还是这位客长免得。我烫来你尝看。”妇人自笑道:“这个贼配军恰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倒是发作得快!那厮便是我手里行货!”烫得热了,把将过来筛作三碗,笑道:“客长,试尝这酒。”两个公人那边忍得饥渴,只顾拿起来吃了。
武松问了,自和两个公人一向奔到十字坡边看时,为头一株大树,四五小我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瞥见一个旅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暴露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见武松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家来驱逐,――上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暴露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纽。――说道:“客长,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武松又问道:“你伉俪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知我姓名?”那人道:“小人姓张,名青,原是其间光亮寺种菜园子。为因一时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亮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後来也没仇家,官司也不来问。小人只在此大树坡下剪径。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小人欺负他老,抢出去和他厮并,斗了二十馀合,被那老儿一匾担打翻。本来那老儿年纪小时埋头剪径,因见小人手脚活便,带小人归去到城里,教了很多本领,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了半子。城里怎地住得,只得还是来其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实是只等客商过住,有那些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琐藐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小人因好结识江湖上豪杰,人都叫小人做菜园子张青。俺这浑家姓孙,全学得他父亲本领,人都唤他做母夜叉孙二娘。小人却才返来,听得浑家叫喊,谁想得遇都头!小人多曾分付浑家道:‘三等人不成坏他:第一是云游僧道,他未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削发的人。……’则恁地,也争些儿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姓鲁,名达;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逃脱上五台山削发为僧;因他脊梁上有花绣,江湖上都呼他做花和尚鲁智深;使一条浑铁禅杖,重六十来斤;也从这里颠末。浑家见他生得肥胖,酒里下了些蒙汗药,扛入在作坊里。正要脱手开剥,小人刚好返来,见他那条禅杖非俗,却仓猝把解药救起来,结拜为兄。探听他克日占了二龙山宝珠寺,和一个甚麽青面兽杨志霸在那方落草。小人几番收得他相招的手札,只是不能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