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县官念武松是个义气烈汉,又想他上京去了这一遭,一心要全面他;又深思他的好处,便唤该吏商讨道:“念武松那厮是个有义的男人,把此人们招状重新做过,改作‘武松因祭献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奠,因此相争,妇人将灵床推倒;救护亡兄神主,与嫂打斗,一时杀死。次後西门庆因与本妇通奸,前来强护,因此打斗;相互不伏,扭打至狮子桥边,乃至斗杀身故。’”读款状与武松听了,写一道申解公文,将这一干人犯解本管东平府申请发落。
三小我奔下岭来,山冈边见个樵夫挑一担柴畴昔。武松叫道:“男人,借问这里叫做甚么去处?”樵夫道:“这岭是孟州道。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驰名的十字坡。”
那妇人那曾去切肉;只虚转一遭,便出来鼓掌叫道:“倒也!倒也!”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噤了口,望後扑地便倒。武松也双眼紧闭,扑地仰倒在凳边。只听得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只听得飞奔出两个蠢汉来。听他先把两个公人先扛了出来,这妇人便来桌上提那包裹并公人的缠袋。想是捏一捏,约莫内里已是金银,只听得他大笑道:“本日得这三个行货倒有好两日馒头卖,又得这多少东西!”听得把包裹缠袋提入出来了,随听他出来看这两个男人扛抬武松,那边扛得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只听得妇人喝道:“你这鸟男女只会用饭吃酒,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身脱手!这个鸟大汉却也会戏弄老娘!这等肥胖,好做黄牛肉卖。那两个瘦蛮子只好做水牛肉卖。扛出来先开剥这厮用!”听他一头说,一头想是脱那绿纱衫儿,解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悄悄提将起来。
且说府尹陈文昭听得报来,随即升厅。那陈府尹是个聪察的官,已知这件事了;便叫押过这一干人犯,就当厅先把阳谷县申文看了;又把大家供状招款看过,将这一干人一一审录一遍;把赃物并行凶刀仗封了,发与库子收领上库;将武松的长枷换了一面轻罪枷枷了,下在牢里;把这婆子换一面重囚枷钉了,禁在提事司监死囚牢里收了;唤过县吏领了回文,发落何九叔、郓哥、四家邻舍:“这六人且带回县去,宁家听候。本主西门庆老婆留在本府羁管听候。等朝廷明降,方始细断。”
武松问了,自和两个公人一向奔到十字坡边看时,为头一株大树,四五小我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瞥见一个旅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暴露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见武松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家来驱逐,――上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暴露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纽。――说道:“客长,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武松跳将起来,把左脚踏住妇人,提着双拳,看那人时,头戴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上面腿□【字形左“角丝”右“并”】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看着武松,叉手不离方寸,说道:“愿闻豪杰大名?”武松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都头武松的便是!”那人道:“莫不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武松回道:“然也!”那人纳头便拜道:“闻名久矣,本日幸得拜识。”武松道:“你莫非是这妇人的丈夫?”那人道:“是小人的浑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怎地冒犯了都头?可看小人薄面,望乞恕罪!”武松仓猝放起妇人来,便问:“我看你伉俪两个也不是等闲的人,愿求姓名。”那人便叫妇人穿了衣裳,快近前来拜了武松。武松道:“却才冲撞,嫂嫂休怪。”那妇人便道:“有眼不识好人,一时不是,望伯伯恕罪。且请伯伯内里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