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听了这话,也不回言,却踅过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窟子里,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豪杰!我现在却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不恁地理睬!现在这等说时,恰是怎地好?倒是苦也!”
西门庆道:“乾娘,全面了我们则个!只要长做伉俪!”王婆道:“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里都没,天生天化大官人家里却有!”西门庆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倒是甚麽东西?”
王婆取了棺材,去请团头何九叔。但是入殓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叫两个和尚晚些伴灵。多样时,何九叔先拨几个火家来清算。
王婆嘲笑道:“我倒未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趁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男人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甚麽主意,遮藏我们则个!”王婆道:“你们却要长做伉俪,短做伉俪?”西门庆道:“乾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做伉俪,短做伉俪?”王婆道:“如果短做伉俪,你们只就本日便分离,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返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再来相约,这是短做伉俪。你们若要长做伉俪,每日同一处不担惊受怕,我却有一条奇策――只是难教你。”
到天大明,王婆买了棺材,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返来与那妇人做羹饭,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坊厢都来吊问。那妇人虚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因甚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病症,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够好,不幸昨夜半夜死了!”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
当晚武大挑了担儿归家,也只和每日普通,并不提及。那妇人道:“大哥,买盏酒吃?”武大道:“却才和普通经纪人买三碗吃了。”那妇人安排晚餐与武大吃了,当夜无话。
看官传闻,本来凡是世上妇人哭有三样: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
这婆子却看着那妇人道:“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度,现在武大不对你说道,教你看活他?你便把些小定见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疼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却便走了起家。他若毒药转时,必定肠胃迸断,大呼一声,你却把被只一盖,都不要人听得。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若毒发时,必定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齿咬的陈迹。他若放了命,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一揩,都没了血迹,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有甚麽鸟事!”
那婆子大怒,揪住郓哥便打。郓哥叫一声“你打我!”把篮儿丢出当街上来。那婆子却待揪他,被这小猴子叫声“你打”时,就把王婆腰里带个住,看着婆子小肚上只一头撞将去,争些儿颠仆,却得壁子碍住不倒。
二人坐定,叫取瓶好酒来。小二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即便筛酒。何九叔心中疑忌,想道:“此人向来未曾和我吃酒,本日这杯酒必有跷蹊。……”
这妇人便去脚後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呼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边肯放些松宽。那武大哎了两声,喘气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材动不得了!
那妇人道:“好倒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首。”王婆道:“这个轻易。你只敲壁子,我自过来相帮你。”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清算,明日五更来讨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