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工夫敏捷,前後又早四十馀日。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後往回刚好过了两个月。去时残夏季气,返来三月初头。於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忽,赶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宝贝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
郓哥那小厮也瞧了八分,便说道:“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武松道:“好兄弟。”――便去身边取五两来银子。――“你把去与老爹做川资,跟我来发言。”郓哥自内心想道:“这五两银子如何不川资得三五个月?便陪待他吃官司也无妨!”将银子和米把与老儿,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
武松道:“王婆,你隔壁是谁?”王婆道:“他家是卖□□【音“古跺”,字形为“骨出”二字加“食”旁,一种面食】儿的。”张公却好正在屋里,见武松入来,吃了一惊道:“都头没甚话说?”武松道:“家间多扰了街坊,相请吃杯淡酒。”那老儿道:“哎呀!老子未曾有些礼数到都头家,却如何请老子吃酒?”武松道:“不成微敬,便请到家。”老儿吃武松拖了过来,请去姚二郎肩下坐地。
武松叫道:“嫂嫂,下来,有句话说。”那婆娘渐渐地行下楼来问道:“有甚麽话说?”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断七;你前日恼了诸邻舍街坊,我本日特地来把杯酒,替嫂嫂相谢众邻。”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谢他们怎地?”武松道:“礼不成缺。”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明晃晃的点起两枝蜡烛,焚起一炉香,列下一陌纸钱,把祭物去灵前摆了,堆盘满宴,铺下酒食果品之类,叫一个土兵後面烫酒,两个土兵门前安排桌凳,又有两个前後把门。
何九叔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中了恶,去不得;你们便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快来回报。得的钱帛,你们分了,都要伏贴。若与我钱帛,不成要。”
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带上孝,一起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参加里。王婆和那妇人访问,道:“九叔,且喜得贵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未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
武松回到下处房里,换了衣服鞋袜,戴上个新头巾,锁上了房门,一迳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瞥见武松回了,都吃一惊。大师捏两把汗,悄悄的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返来,怎肯干休!必定弄出事来!”
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跪在灵床子前,喝一声“淫妇快说!”那妇人惊得灵魂都没了,只得从实招说;将那日放帘子因打着西门庆起,并做衣裳入马通奸,一一地说;次後来怎生踢了武大,因何设想下药,王婆怎地教唆拨置,重新至尾,说了一遍。
老婆便道:“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後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闹了茶坊。’恰是这件事了。你却渐渐的拜候他。现在这事有甚难处。只使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如果停丧在家,待武二返来出殡,这个便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安葬了也无妨。如果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跷蹊。你光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着,便是个老迈证见。他若返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碗饭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