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传闻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过了河,上盗窟来。就叫朱贵同上盗窟相会,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倒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边一带两把交椅,上首杨志,下首林冲,都坐定了。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牛二道:“我没钱。”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牛二道:“我要你这口刀。”杨志道:“我不与你。”牛二道:“你好男人,剁我一刀。”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跤。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川资,自卖这口刀,这个地痞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牛二喝道:“你说我打你,便打杀值甚么?”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嗓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当厅押了文牒,差两个防送公人,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把七斤半铁叶子盘头护身枷钉了。叮咛两个公人,便教监押上路。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科敛些银两钱物,等待杨志到来,请他两个公人一同到旅店里吃了些酒食,把出银两,赍发两位防送公人,说道:“念杨志是个豪杰,与民除害,今去北京,路途中望乞二位高低照觑,好生看他一看。”张龙、赵虎道:“我两个也知他是豪杰,亦不必你众位叮咛,但存候心。”杨志谢了世人,其他多的银两,尽送与杨志做川资,世人各自散了。
话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算还了房钱,取了原寄的衣服行李;安排些酒食,请了两位公人;寻医士赎了几个棒疮的膏药,贴了棒疮,便同两个公人上路。三个望北京进发,五里单牌,十里双牌,逢州过县,买些酒肉,不时候请张龙、赵虎同吃。三个在路,夜宿旅店,晓行驿道,不数日来到北京,入得城中,寻个客店安下。
话说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男人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上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跨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迈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手中朴刀,大声喝道:“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那边去了?”林冲正没好气,那边承诺,睁圆怪眼,倒竖虎须,挺着朴刀,抢将来斗阿谁大汉。此时残雪初晴,薄云方散,溪边踏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一往一来,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负。
只说杨志安闲梁中书府中迟早殷勤听候使唤,梁中书见他勤谨,故意要汲引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世人不伏。是以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布告大小诸将职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当晚梁中书唤杨志到厅前,梁中书道:“我故意要汲引你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不知你技艺如何?”杨志禀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府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技艺,自小习学。本日蒙恩相汲引,如拨云见日普通,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梁中书大喜,赐与一副衣甲。当夜无事。
只说杨志出了通衢,寻个农户挑了担子,发付小喽啰自回盗窟。杨志取路,不数日,来到东京。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息下;庄客交还担儿,与了些银两,自归去了。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办理,理睬本等的活动,将出那担儿内金银财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把很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太尉。来到厅前,那高俅把畴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沦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很多时缉捕不着。本日再要活动,虽经赦免所犯法名,难以委用。”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