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县示:为景阳冈上,新有一只大虫,伤害性命。当今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人等行捕未获。如有过往客贩子等,可于巳、午、未三个时候,结伴过冈;其他时分及单身客人,不准过冈,恐被伤害性命。各宜知悉。
本来凡是世上云生从龙,风生从虎。那一阵风过处,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武松见了,叫声:“阿呀!”从青石上翻将下来,便拿那条哨棒在手里,闪在青石边。
昂头主动逞牙爪,麋鹿之属皆奔波。清河懦夫酒未醒,冈头独坐忙相迎。高低寻人虎饥渴,一掀一扑何狰狞!
到天明,上户先令人去县里报知,一面合具虎床,安排端方,迎送县里去。天明,武松起来洗漱罢,浩繁上户牵一腔羊,挑一担酒,都在厅前服侍。武松穿了衣裳,清算巾帻,出到前面,与世人相见。众上户把盏说道:“被这个牲口,正不知害了多少人道命,扳连猎户,吃了几顿限棒。本日幸得懦夫来到。除了这个大害。第一,乡中群众有福;第二,客侣通行,实出懦夫之赐!”武松谢道:“非小子之能,托赖众长上福荫。”世人都来作贺。吃了一凌晨酒食,抬出大虫,放在虎床上。众村落上户,都把缎匹花红,来挂与武松。武松有些行李包裹,寄在庄上,一齐都出庄门前来。早有阳谷县知县相公,令人来接武松。都相见了,叫四个庄客,将乘凉桥,来抬了武松,把那大虫扛在前面,挂着花红缎匹,迎到阳谷县里来。
走不到半里多路,只见枯草丛中,钻出两只大虫来。武松道:“阿呀!我今番罢了!”只见那两个大虫,于黑影里直立起来。武松定睛看时,倒是两小我,把皋比缝做衣裳,紧紧拼在身上。那两小我手里各拿着一条五股叉,见了武松,吃一惊道:“你那人吃了忽律心、豹子肝、狮子腿,胆倒包着身躯,如何敢单独一个,昏黑将夜,又没东西,走过冈子来!不知你是人是鬼?”武松道:“你两个是甚么人?”那小我道:“我们是本处猎户。?武松道:“你们上岭来做甚么?”两个猎户失惊道:“你兀自不知哩!现在景阳冈上,有一只极大的大虫,夜夜出来伤人。只我们猎户,也折了七八个;过往客人,不记其数,都被这牲口吃了。本县知县下落当乡里正和我们猎户人等捕获。那业畜势大难近,谁敢向前!我们为它,正不知吃了多少限棒,只捉它不得!彻夜又该我们两个捕猎,和十数个乡夫在此,上高低下,放了窝弓药箭等它。正在这里埋伏,却见你大剌剌地从冈子上走将下来,我两个吃了一惊。你却恰是甚人?曾见大虫么?”武松道:“我是清河县人氏,姓武,排行第二。却才冈子上乱树林边,正撞见那大虫,被我一顿拳脚打死了。”两个猎户听得聪慧了,说道:“怕没这话?”武松道:“你不信时,只看我身上兀自有血迹。”两个道:“怎地打来?”武松把那打大虫的本领,再说了一遍。两个猎户听了,又惊又喜,叫拢那十个乡夫来。
当下景阳冈上那只猛虎,被武松没顿饭之间,一顿拳脚,打得那大虫转动不得,使得口里兀自气喘。武松放了手,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棒橛,拿在手里,只怕大虫不死,把棒橛又打了一回,那大虫气都没了。武松再深思道:“我当场拖得这死大虫下冈子去。”就血泊里双手来提时,那边提得动,本来使尽了力量,手脚都苏软了,转动不得。武松再来青石坐了半歇,深思道:“天气看看黑了,倘或又跳出一只大虫来时,却怎地斗得它过?且挣扎下冈子去,明早再来理睬。”就石头边寻了毡笠儿,转过乱树林边,一步步捱下冈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