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吃他这两句道着她真病,心中大怒,喝道:“含鸟猢狲,也来老娘屋里放屁辣臊!”郓哥道:“我是小猢狲,你是马泊六!”那婆子揪住郓哥,凿上两个栗暴。郓哥叫道:“做甚么便打我!”婆子骂道:“贼猢狲,高则声,大耳刮子打出你去!”郓哥道:“老咬虫,没事得便打我!”这婆子一头叉,一头大栗暴凿,直打出街上去,雪梨篮儿也丢出去。那篮雪梨四分五落,滚了开去。这小猴子打那虔婆不过,一头骂,一头哭,一头走,一头街上拾梨儿,指着那王婆茶坊里骂道:“老咬虫,我教你不要慌!我不去说与他!不做出来不信!”提了篮儿,径奔去寻这小我。恰是:畴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直教掀翻狐兔窝中草,惊起鸳鸯沙上眠。毕竟这郓哥寻甚么人,且听下回分化。
水性向来是女流,背夫常与外人偷。弓足敬爱西门庆,淫荡春情不自在。
半晌风骚有何益,普通滋味不须夸。他时祸起萧墙内,悔杀目前恋野花。
王婆便道:“大官人不来时,老身也不敢来宅上相请。一者缘法,二乃来得刚好。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着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烦,可贵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仆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便取出来,和帕子递与王婆,备办些酒食。那妇人便道:“不消生受得。”口里说,却不解缆。王婆将子银子便去,那妇人又不起家。婆子便出门,又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那妇人道:“乳母,免了。”却亦是不解缆。也是人缘,却都成心了。西门庆这厮一双眼只看着那妇人。这婆娘一双眼也把来偷睃西门庆,见了这表人物,心中倒有五七分意了,又低着头自做糊口。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加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百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好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吞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昏黄,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泛动,涓涓露滴牡赤忱。直饶婚配眷烟偕,实在偷期滋味美。
且说西门庆安闲房里,便斟酒来劝那妇人,却把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双箸拂落地下。也是缘法刚巧,那双箸正落在妇人脚边。西门庆赶紧蹲身下去拾,只见那妇人尖尖的一双小脚儿,正跷在箸边。西门庆且不拾箸,便去那妇人绣花鞋儿上捏一把。那妇人便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啰唣!你端的要勾搭我?”西门庆便跪下道:“只是娘子作成小生。”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时两个就王婆房里,脱衣解带,共枕同欢。正似:
且说王婆看着西门庆道:“妙手腕么?”西门庆道:“端的亏了乳母!我到家里,便取一锭银送来与你,所许之物,岂敢昧心。”王婆道:“‘眼望旌节至,专等好动静’。不要叫老身‘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西门庆笑了去,不在话下。
那郓哥得了这话,谢了阿叔指教。这小猴子提了篮儿,一向望紫石街走来,径奔入茶坊里去,却好正见王婆坐在小凳儿上绩绪。郓哥把篮儿放下,看着王婆道:“乳母拜揖。”那婆子问道:“郓哥,你来这里做甚么?”郓哥道:“要寻大官人,赚三五十钱,赡养老爹。”婆子道:“甚么大官人?”郓哥道:“乳母情知是阿谁,便只是他阿谁。”婆子道:“便是大官人,也有个姓名。”郓哥道:“便是两个字的。”婆子道:“甚么两个字的?”郓哥道:“乳母只是要作耍。我要和西门大官人说句话。”望内里便走。那婆子一把揪住道:“小猴子,那边去?人家屋里,各有表里。”郓哥道:“我去房里便寻出来。”王婆道:“含鸟猢狲,我屋里那得甚么西门大官人!”郓哥道:“乳母,不要独吃自呵!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我有甚么不睬会得!”婆子便骂道:“你那小猢狲,理睬得甚么!”郓哥道:“你恰是‘马蹄刀木杓里切菜’,水泄不漏,半点儿也没得落地。直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哥哥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