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豪杰姓杨,名春,蒲州解良县人氏,使一口大杆刀。亦有诗赞道:
话中不说王出来当兵役,只说史进回到庄上,每日只是打熬力量,亦且丁壮,又没长幼,半夜半夜起来练习技艺,白日里只在庄后射弓走马。不到半载之间,史进父亲太公,抱病患症,数日不起。史进令人远近请医士看治,不能痊可,呜呼哀哉,太公殁了。史进一面备棺椁盛殓,请僧修设功德,追斋理七,荐拔太公。又请羽士建立斋醮,超度生天,整做了十数坛功德功果道场,选了谷旦良时,出丧安葬。满村中三四百史家庄户,都来送丧挂孝,埋殡在村西山上祖坟内了。史进家自此无人管业。史进又不肯务农,只要寻人使家生,较量枪棒。
前后得半年之上,史进把这十八般技艺,重新学得非常精熟。多得王进经心指教,点拨得件件都有奇妙。王进见他学得精熟了,自思:“在此虽好,只是不了。”一日想起来,相辞要上延安府去。史进那边肯放,说道:“师父只在其间过了,小弟奉侍你母子二人,以终天年,多少是好!”王进道:“贤弟,多蒙你美意,在此非常之好。只恐高太尉追捕到来,负累了你,不当稳便,以此两难。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着在老种经略处活动,那边是镇守边庭,用人之际,足可安身立命。”
阵法方诸葛,诡计胜范蠡。华山谁第一,朱武号神机。
话说这史进每日在庄上管待王教头母子二人,指教技艺。史太公自去华阴县中承担里正,不在话下。不觉荏苒工夫,早过半年之上,恰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一杯未进歌乐送,阶下辰牌又报时。
太公道:“教头在上,老夫祖居在这华阴县界,前面便是少华山。这村便唤做史家村,村中总有三四百家,都姓史。老夫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活力死了,老夫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财帛,投师父教他。又请妙手匠人与他刺了这身花绣,肩臂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丁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教头本日既到这里,一发成全了他亦好。老夫自当重厚酬谢。”王进大喜道:“太公放心。既然如此说时,小人一发教了公子方去。”自当日为始,吃了酒食,留住王教头母子二人在庄上。史进每日求王教头点拨十八般技艺,一一重新指教。那十八般技艺?
王进道:“恕无礼。”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位上,使个旗鼓,那后生看了一看,拿条棒滚将入来,径奔王进。王进托地拖了棒便走,那后生抡着棒又赶入来。王进回身,把棒望空位里劈将下来。那后生见棒劈来,用棒来隔。王进却不打下来,将棒一掣,却望后生怀里直搠将来,只一缴,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今后倒了。王进赶紧撇了棒,向前扶住道:“休怪,休怪。”那后生爬将起来,便去中间掇条凳子,纳王进坐,便拜道:“我枉自经了很多师家,本来不值半分。师父,没何如,只得就教。”王进道:“我母子二人,连日在此滋扰宅上,无恩可报,当以效力。”
史进并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个筵席送行。托出一盘两个缎子、一百两花银谢师。次日,王进清算了担儿,备了马,子母二人,相辞史太公。王进请娘乘了马,往延安府路途进发。史进叫庄客挑了担儿,亲送十里之程,心中难舍。史进当时拜别了师父,挥泪分离,和庄客自回。王教头还是自挑了担儿,跟着马,和娘两个,自取关西路里去了。
朱武当与陈达、杨春说道:“现在我听知华阴县里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捉我们。诚恐来时,要与他厮杀。只是盗窟赋税欠少,如何不去劫掳些来,以供盗窟之用,堆积些粮食在寨里,防备官军来时,好和他打熬。”跳涧虎陈达道:“说得是。现在便去华阴县里,先问他借粮,看他如何。”白花蛇杨春道:“不要华阴县去,只去蒲城县,万无一失。”陈达道:“蒲城县人户希少,赋税未几,不如只打华阴县,那边群众丰富,赋税广有。”杨春道:“哥哥不知,若去打华阴县时,须从史家村过。阿谁九纹龙史进是个大虫,不成去挑逗他。他如何肯放我们畴昔?”陈达道:“兄弟好脆弱!一个村坊畴昔不得,怎地敢抵敌官军?”杨春道:“哥哥不成小觑了他,那人端的了得。”朱武道:“我也曾闻他非常豪杰,说此人真有本领。兄弟休去罢。”陈达叫将起来,说道:“你两个闭了鸟嘴!长别人志气,灭本身威风。他只是一小我,须不三头六臂,我不信。”喝叫小喽啰:“快备我的马来。现在便去先打史家庄,后取华阴县。”朱武、杨春再三谏劝,陈达那里肯听。随即披挂上马,点了一百四五十小喽啰,鸣锣擂鼓下山,往史家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