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高太尉催促造船征进,却说宋江与众头领自从济州城下叫反杀人,奔上梁山泊来,却与吴用等商讨道:“两次招安,都伤犯了天使,越增获咎恶重了,朝廷必定又差军马来。”便差小喽啰下山,去探事情如何,孔殷回报。不数日,只见小喽啰探知备细,报上山来:“高俅克日招募一水军,叫叶春为作头,打造大小海鳅船数百只;东京又新遣差两个御前批示,俱到来助战。一个姓丘名岳,一个姓周名昂,二将英勇;各路又添拨到很多人马,前来助战。”
制曰:人之本心,本无二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作善则为良民,造恶则为逆党。朕闻梁山泊聚众已久,不蒙善化,未复知己。今差天使颁降圣旨,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其为首者,诣京谢恩;协随助者,各归乡闾。呜呼,速沾雨露,以就去邪归正之心;毋犯雷霆,当效革故更始之意。故兹诏示,想宜悉知。
却说张青,孙新两个来到济州城下,瞥见三五百人,拽木头入船厂里去。张孙二人,杂在人丛里,也去拽木头,投厂里去。厂门口约有二百来军汉,各带腰刀,手拿棍棒,打著民夫,极力拖拽入厂内里交纳。团团一遭,都是排栅;前后搭盖茅草厂屋,有二三百间。张青、孙新入到内里看时,匠人数千:解板的在一处,钶船的在一处,船的在一处:匠群众夫,乱滚滚,不记其数。这两个径投做饭的笆棚下去遁藏。孙二娘、顾大嫂两个穿了些腌肮脏臜衣服,各提著个饭罐,随著普通送饭的妇人,打哄入去。看看天气渐晚,月色光亮,众匠人大半尚兀安闲那边挣趱未办的工程。当时近有二更时分,孙新、张青在左边船厂里放火,孙二娘、顾大嫂在右边船厂里放火。两下火起,草屋焰腾腾地价烧起来。船厂内民夫工匠,一齐发喊,拔翻众栅,各自逃生。
当时智囊吴用正听读到“除宋江”三字,便目视花荣道:“将军听得么?”却才读罢圣旨,花荣大呼:“既不赦我哥哥,我等投降则甚?”搭上箭,拽满弓,望著阿谁开诏使臣道:“看花荣神箭!”一箭射中面门,世人抢救。城下众豪杰,一齐叫声“反!”乱箭望城上射来,高太尉躲避不迭。四门凸起军马来,宋江军中,一声鼓响,一齐上马便走。城中官军追逐,约有五六里返来,只听得后军炮响,东有李逵,引步军杀来,西有扈三娘,引马军杀来:两路军兵,一齐合到。官军只怕有埋伏,急退时,宋江全伙,却回身卷杀将来;三面夹攻,城中军马大乱,吃紧奔回,杀死者多。宋江收军,不教追逐,自回梁山泊去了。
却说高太尉晓夜催促,督造船只,朝暮缉捕民夫供役。那济州东路上一带,都是船厂,趱造大海鳅船百只,何止回人数千,纷繁攘攘。那等蛮军,都拔出刀来,打单民夫,无分星夜,要趱完整。是日,时迁、段景住先到了厂内,两个筹议道:“目睹的孙张二伉俪,只是去船厂里放火,我和你也去那边,不显我和你高强。我们只伏在这里摆布,等他船厂里火发,我便却去城门边服侍,必定有救军出来,乘势闪将入去,就城楼上放起火来,你便却去城西草料场里,也放起把火来,教他两下里救应不迭。这场惊吓不小。”两个自悄悄地相约了,身边都藏了引火的药头,各自去寻个安身之处。
高俅大喜,随即升王瑾为帅府长史,便请闻参谋说知此事。闻焕章谏道:“堂堂天使,只能够正理相待,不成行诡诈于人。倘或宋江以下有智谋之人看破,翻变起来,深为不便。”高太尉道:“非也!自古兵法有云:”兵行诡道。‘岂可用得正大?“闻参谋道:”然虽兵行诡道,这一事是圣旨,乃以取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