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喝道:“你这贼配军!且看众将之面宽恕你本日!明日却和你理睬!”王进赔罪罢,起来昂首看了,认得是高俅;出得衙门,叹口气道:“我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甚么高殿帅,却本来恰是东京帮闲的圆社高二!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本日起家,得做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何如是好?”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娘说知此事。母子二人捧首而哭。娘道:“我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
庄客托出一桶盘,四样菜蔬,一盘牛肉,铺放桌上,先烫酒来筛下。太公道:“村庄中无甚相待,休得见怪。”
王进道:“我因前日得病许下酸枣门外岳庙里香愿,明日早要去烧炷头香。你可今晚先去分付庙祝,教他来日早些开庙门,等我来烧炷头香,就要三牲献刘李王。你就庙里歇了等我。”
当时回了董将仕书札,留高俅在府里住了一夜。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处。这太尉乃是哲宗天子妹夫,神宗天子的驸马。他爱好风骚人物,正用如许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持书送这高俅来,拜见了便喜;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了个亲随。
高俅得做太尉,采选谷旦良辰去殿帅府里到任。
不一日,小王都太尉庆生辰,分付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
王进禀道:“小人便是。”
太公道:“休这般说,且请吃酒。”
挑了担儿,跟在马后,趁五更天气未明,乘势出了西华门,取路望延安府来。且说牌军买了福物煮熟,在庙比及已牌,也不见来。
高俅领了王都尉钧旨,将着两般玉玩器,怀中揣着书呈,迳投端王宫中来。
王进子母二叙礼罢,都坐定。
端王欢乐,执杯相谢。二人又闲话一回,至晚席散,王都尉自回驸马府去,不在话下。
当日,王都尉府中筹办筵宴,水陆俱备。请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对席相陪。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家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小巧。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王都尉见端王敬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
高俅道:“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
王进道:“母亲说得是。儿子深思,也是这般计算。只要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部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儿子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边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
母子二人,直到草堂上来见太公。
王进挑着担儿,就牵了马,随庄客到内里打麦场上,歇下担儿,把马拴在柳树上。
高俅无计何如,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名唤柳世权。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子。
京师人丁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毬。
牌头与教头王进说道:“现在高殿帅新来上任,点你不着,军正司禀说抱病在家,见有得病状在官,高殿帅烦躁,那边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头诈病在家。教头只得去走一遭;若还不去,定扳连小人了。”
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东人使令,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
庄客入去多时,出来讲道:“庄主太公教你两个入来。”
一面劝了五七杯酒,搬出饭来,二人吃了,清算碗碟,太公起家引王进母子到客房里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