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道:“你端的不还?”
宋江道:“这个轻易;我去陈三郎家买一具棺材与你。仟作行人入殓时,自我分付他来,我再取十两银子与你成果。”
宋江怕他不死,再复一刀,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赶紧取过招文袋,抽出那封书来,便就残灯下烧了;系上鸾带,走下楼来,那婆子鄙人面睡,听他两口儿论口,倒也不着在乎里,只听得女儿叫一声“黑三郎杀人也!”正不知怎地,仓猝跳起来,穿了衣裳,奔上楼来,却好和宋江打个胸厮撞。
宋江道:“你不信时,去房里看。我端的杀了!”
那妇人道:“你恁地狠,我便还你不迭!”
婆惜道:“不还!再饶你一百个不还!若要还时,在郓城县还你!”
婆惜道:“可知哩!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蚊子见血’。他令人送金子与你,你岂有推了转去的?这话却似放屁!‘做公人的,阿谁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你待瞒谁?便把这一百两金子与我,直得甚么?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我!”
婆惜道:“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与我,我便饶你这一场‘天字第一号’官司,还你这招文袋里的款状!”
阎婆问道:“你两口儿做甚么闹?”
婆子笑道:“倒是甚话!便是押司生的眼凶,又酒性不好,专要杀人,押司休要讽刺老身。”
婆惜嘲笑道:“你这黑三倒乖,把我一似小阿儿般玩弄!我便先还了你招文袋,这封书,歇三日却问你讨金子,恰是‘棺材出了讨挽郎钱!’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快把来两订交割!”
那婆娘听得是宋江了,仓猝把鸾带,刀子,招文袋,一发卷做一块藏在被里;扭过身,靠了床里壁。只做睡着。宋江撞到房里,迳去床头雕栏上取时,却不见。宋江心内自慌,只得忍了昨夜的气,把手去摇那妇人,道:“你看我日前的面,还我招文袋。”那婆惜假睡着只不该。
阎婆道:“第一件,你可从本日便将原典我的文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任从我再醮张三,并不敢再来争论的文书。”
宋江道:“公然未曾有这金子。”
床上道:“我说早哩,押司却不信,要去,本来早了又返来。且再和姐姐睡一睡,到天明去。”
宋江道:“我已两件都依你,缘何这件依不得?”
宋江听了“公厅”两字,肝火直起,那边按捺得住,睁着眼,道:“你还也不还?”
门前道:“是我。”
宋江道:“那两件倒都依得。这一百两金子公然送来与我,我不肯受他的,依前教他把了归去。若端的偶然,双手便送与你。”
宋江道:“我是烈汉,一世也不走,随你要怎地!”
婆子谢道:“押司,只好趁天未明时讨具棺材盛了,邻舍街坊都不要见影。”宋江道:“也好。你取纸笔来,我写个票子与你去取。”
宋江道:“这个无妨。既是你如此说时,你却不消忧心。我很有家计,只教你丰衣足食便了,欢愉半世。”
毕竟唐牛儿被阎婆结住,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化。
宋江又摇道:“你不要暴躁,我自明日与你陪话。”
宋江便来扯那婆惜盖的被。妇人身边却有这件物,倒不顾被,两手只紧紧地抱在胸前。宋江扯开被来,却见这鸾带正在那妇人胸前拖下来。宋江道:“本来在这里!”一不做,二不休,两手便来夺。那婆惜那边肯放。宋江在床边舍命的夺,婆惜死也不放。宋江狠命倒出那把压衣刀子在席上,宋江便抢在手里。那婆娘见宋江抢刀在手,叫“黑三郎杀人也!”只这一声,提起宋江这个动机来。那一肚皮气正没出处,婆惜却叫第二声时,宋江左手早按住那婆娘,右手却早刀落;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