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饭后,武大只做三两扇炊饼安在担儿上。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那边来理睬武大做多做少。当日武大挑了担儿,自出去做买卖。这妇人巴不能够他出去了,便踅过王婆房里来等西门庆。
郓哥得了数贯钱,几个炊饼,自去了。武大还了酒钱,挑了担儿,去卖了一遭归去,本来这妇人平常时只是骂武大,各式的欺负他;克日来也自知无礼,只得窝伴他些个。当晚武大挑了担儿归家,也只和每日普通,并不提及。那妇人道:“大哥,买盏酒吃?”武大道:“却才和普通经纪人买三碗吃了。”那妇人安排晚餐与武大吃了,当夜无话。
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男人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甚么主意,遮藏我们则个!”王婆道:“你们却要长做伉俪,短做伉俪?”西门庆道:“乾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做伉俪,短做伉俪?”王婆道:“如果短做伉俪,你们只就本日便分离,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返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再来相约,这是短做伉俪。你们若要长做伉俪,每日同一处不担惊受怕,我却有一条奇策――只是难教你。”
武大看那猴子吃了酒肉,道:“你现在却说与我。”郓哥道:“你要得知,把手来摸我头上胳答。”武大道:“却怎地来有这胳答?”郓哥道:“我对你说:我本日将这一篮雪梨去寻西门大郎挂一小钩子,一地里没寻处。街上有人说道:”他在王婆跑堂里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日只在那边行走。‘我希冀去摸三五十钱使,叵耐那王婆老猪狗不放我去房里寻他,大栗暴打我出来。我特地来寻你。我方才把两句话来激你,我不激你时,你须不来问我。“武大道:”端的有这等事?“郓哥道:”又来了!我道你是这般的鸟人!那厮两个落得欢愉!只等你出来,便在王婆房里做一处,你兀自问道端的也是假!“
却说郓哥提着篮儿走入茶坊里来,骂道:“老猪狗,你昨日做甚么便打我!”那婆子旧性不改,便跳起家来喝道:“你这小猢狲!老娘与你无干,你做甚么又来骂我!”郓哥道:“便骂你这‘马泊六’,做牵头的老狗,直甚么屁!”那婆子大怒,揪住郓哥便打。郓哥叫一声“你打我!”把篮儿丢出当街上来。那婆子却待揪他,被这小猴子叫声“你打”时,就把王婆腰里带个住,看着婆子小肚上只一头撞将去,争些儿颠仆,却得壁子碍住不倒。
次日,西门庆探听得没事,依前自来和这妇人做一处,只希冀武大自死。武大一病五日,不能够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不该;又见他盛饰艳抹了出去,返来时便面颜红色,武大几遍气得发昏,又没人来睬着。武大呼老婆来分付道:“你做的活动,我亲手来捉着你奸,你到教唆奸夫踢我心头,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欢愉!我死自无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脾气;倘或迟早返来,他肯干休?你若肯不幸我,早早奉侍我好了,他返来时,我都不提!你若不看觑我时,待他返来,却和你们说话!”这妇人听了这话,也不回言,却踅过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
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窟子里,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豪杰!我现在却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不恁地理睬!现在这等说时,恰是怎地好?倒是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