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取一百两银子与康节级,康节级那边肯受。再三推让,方才收了。施恩相别出门来,迳回营里,又寻一个和叶孔目知契的人,送一百两银子与他,只求早早告急定夺。那叶孔目已知武松是个豪杰,亦自故意全面他,已把那案牍做得活着;只被这知府受了张都监贿赂,嘱他不要从轻;勘来武松盗取人财,又不得极刑,是以相互延挨,只要牢里谋别性命;今来又得了这一百两银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却把这案牍都改得轻了,尽出豁了武松,只待限满定夺。
武松下到大牢里,深思道:“叵耐张都监那厮安排这般骗局坑陷我!我若能够挣得性命出去时,却又理睬!”牢子狱卒把武松押在大牢里,将他一双脚日夜匣着;又把木杻钉住双手,那边容他些松宽。
施恩却认得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人。施恩便向前问道:“你们寻武都头则甚?”那军汉说道:“奉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武都头是个好男人,特地差我们将马来取他。相私有钧贴在此。”
次日天明,知府方才坐厅,摆布访拿察看把武松押至当厅,赃物都扛在厅上。张都监家亲信人赍着张都监被盗的文书呈上知府看了。那知府喝令摆布把武松一索捆翻。牢子节级将一束问事狱具放在面前。武松却待开口分辩,知府喝道:“这厮原是远流配军,如何不做贼!必然是一时见财起意!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说,只顾与我加力打!”那牢子狱卒拿起批头竹片,雨点的打下来。
看看饮过五七杯酒,张都监叫抬上果桌喝酒,又进了一两套食;次说些闲话,问了些枪法。张都监道:“大丈夫喝酒,何用小杯!”叫:“取大银赏钟斟酒与义士吃。”连珠箭劝了武松几钟。
话说当时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罢!”蒋门神便道:“豪杰但说。蒋忠都依。”武松道:“第一件,要你便离了欢愉林,将一应家火什物随即交复原主金眼彪施恩。谁教你强夺他的?”蒋门神仓猝应道:“依得!依得!”武松道:“第二件,我现在饶了你起来,你便去央请欢愉林为头为脑的豪杰豪杰都来与施恩陪话。”蒋门神道:“小人也依得!”武松道:“第三件,你从本日交割还了,便要你离了这欢愉林,连夜回籍去,不准你在孟州住;在这里不归去时,我见一遍打你一遍,我见十遍打十遍!轻则打你半死,重则成果了你命!你依得么?”蒋门神听了,要挣扎性命,连声应道:“依得!依得!蒋忠都依!”
看看月明光彩照入东窗。武松吃得半醉,却都忘了礼数,只顾痛饮。张都监叫喊一个敬爱的养娘,叫做玉兰,出来唱曲。张都监指着玉兰道:“这里别无外人,只要我亲信之人武都头在此。你可唱其中秋对月时景的曲儿,教我们听则个。”玉兰固执象板,向前各道个万福,顿开喉咙,唱一只东坡学士“中秋水调歌”。唱道是:
未几时,康节级返来,与施恩相见。施恩把上件事一一奉告了一遍。康节级答道:“不瞒兄长说,此一件事皆是张都监和张团练两个同姓结义做兄弟,见今蒋门神躲在张团练家里,却央张团练买嘱这张都监,筹议设出这条计来。一应高低之人都是蒋门神用贿赂。我们都接了他钱。厅上知府一力与他作主,定要成果武松性命;只当案一个叶孔目不肯,是以不敢害他。此人奸佞仗义,不肯关键平人,以此,武松还不亏损。今听施兄所说了,牢中之事尽是我自保持;现在便去宽他,此后不教他吃半点儿苦。你却快央人去,只嘱叶孔目,要求他早断出去,便可救得别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