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明此时怒得脑门都粉碎了,却见一条巷子在侧边。秦明把马一拨,抢上山来;行不到三五十步,和人连马,掉下陷坑里去。两边埋伏的五十个挠手,把秦明搭将起来,剥了浑身衣甲、头盔、军火,拿条绳索绑了,把马也救起来,都解上清风山来。本来这般骗局,都是花荣和宋江的战略:先使小喽啰,或在东,或在西,勾引得秦明人困马乏,策立不定;预先又把这土布袋填住两溪的水,等待夜深,却把人马逼赶溪里去,上面却放下水来,那激流的水,都成果了军马。你这秦明带出的五百人马:一大半淹在水中,都送了性命;活捉活捉有一百五七十人。夺了七八十匹好马,未曾逃得一个归去。次后陷马坑里活捉了秦明。当下一行小喽啰,捉秦明到盗窟里,早是天明时候。五位豪杰坐在聚义厅上。小喽啰缚绑秦明,解在厅前,花荣见了,赶紧跳离交椅,接下厅来,亲身解了绳索,扶上厅来,纳头拜在地下。秦明仓猝答礼,便道:“我是被擒之人,何故却来拜我?”花荣跪下道:“小喽啰不识尊卑,误有冒渎,切乞恕罪!”随取锦段衣服与秦明穿了。秦明问花荣道:“这位为头的豪杰倒是甚人?”花荣道:“这位是花荣的哥哥,郓城县宋押司,宋江的便是。这三位是盗窟之主:燕顺、王英、郑天寿。”秦明道:“这三位我自晓得:这宋押司莫不是唤做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宋江答道:“小人便是。”秦明赶紧下拜道:“闻名久矣,不想本日得会义士!”宋江仓猝答礼不迭。秦明见宋江腿脚不便,问道:“兄长如何贵足不便?”宋江却把自离郓城县开端,直至刘知寨鞭挞的变乱,重新对秦明说了一遍。秦明只把头来摇道:“若听一面之词,误了多少原因。容秦明回州去,对慕容知府说知此事。”燕顺相留,且住数日。随即便叫杀羊宰马,安排筵席饮宴。拿上山的军汉都藏在山后房里,也与他酒食管待。秦了然数杯,起家道:“众位懦夫,既是你们的好情分,不杀秦明,还了我盔甲、马匹、军火回州去。”燕顺道:“总管差矣!你既是引了青州五百兵马都没了,如何回得州去?慕容知府如何不见你罪恶?不如权在荒山草寨住几时。本不堪歇马,权就其间落草,论秤分金银,整套穿衣服,不强似受那大头巾的气?”秦明听罢,便下厅道:“秦明生是大宋人,死为大宋鬼。朝廷教我做到兵马总管,兼受统制使官职,又未曾亏了秦明,我如何肯做能人,背反朝廷!你们众位要杀时,便杀了我。”花荣赶下厅来拖住道:“兄长息怒,听小弟一言。我也是朝廷命官之子,无可何如,被逼得如此。总管既是不肯落草,如何相逼得你随顺。只请少坐,席结束时,小弟讨衣甲、头盔、鞍马、军火,还兄长去。”秦明那边肯坐。花荣又劝道:“总管夜来费心吃力了一日一夜,人也尚自当不得,那匹马如何不喂得他饱了去。”
抢先五匹顿时,五个豪杰,不是别人:宋江、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侍从一百百小喽啰。宋江在顿时欠身道:“总管何不回青州?单独一骑,投那边去?”秦明见问,肝火道:“不知是阿谁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装做我去打了城子,坏了百姓人家房屋,殛毙良民,倒成果了我一家长幼,闪得我现在上天无路,上天无门!我若寻见那人时,直打碎这条狼牙棒便罢!”宋江便道:“总管息怒。小人有个见地,这里难说,且请到盗窟里告禀。总管能够便往。”秦明只得随顺,再回清风山来。于路无话,早到山亭前上马。世人一齐都进盗窟内。小喽啰已安排酒果希馔在聚义厅上。五个豪杰,聘请秦明上厅,都让他中间坐定。五个豪杰齐齐跪下。秦明赶紧答礼,也跪在地。宋江开话道:“总管休怪。昨日因留总管在山,坚意不肯,倒是宋江定出这条计来,叫小卒似总管模样的,却穿了总管的衣甲头盔,骑着那马,横着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点拨红头子杀人;燕顺、王矮虎,带领五十余人助战;只做总管去家中取长幼。是以杀人放火,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动机。本日世人特地请罪。”秦明见说了,肝火攒心;欲待要和宋江等并,却又自肚里深思:一则是上界星斗合契;二乃被他们软困,以礼待之;三则又怕敌他们不过。是以,只得纳了这口气。便说道:“你们弟兄虽是美意要留秦明,只是害得我忒毒些个,就义了我妻小一家人丁!”宋江答道:“不恁地时,兄长如何肯断念塌地?如果没了嫂嫂夫人,宋江恰知得花知寨有一令妹,甚是贤惠。宋江甘心主婚,陪备财礼,与总管为室,如何?”秦明见世人如此相敬相爱,方放心归顺。众让宋江在居中坐了,秦明、花荣及三位豪杰顺次而坐,大吹大擂喝酒,商讨打清风寨一事。秦明道:“这事轻易,不须众弟兄操心。黄信那人亦是治下;二者是秦明教他的技艺;三乃和我过的最好。明日我先去叫开栅门,一席话,说他入伙投降,就取了花知寨宝眷,拿了刘高的恶妻,与仁兄报雠雪耻,作进见之礼,如何?”宋江大喜道:“若得总管如此慨然相许,倒是多幸,多幸!”当日筵席散了,各自安息。次日夙起来,了早餐,都各各披挂了。秦明上马,先下山来,拿了狼牙棒,飞奔清风镇来。却说黄信自到清风镇上,发放镇上军民,点了寨兵,晓夜防备,牢守栅门,又不敢出战;累累令人密查,不见青州调兵策应。当日只听得报导:“栅外有秦统制单独一骑马到来,叫‘开栅门’。”黄信听了,便上马飞奔门边看时,果是一人一骑,又无伴当。黄信便叫开栅门,放下吊桥,驱逐秦总管入来,直到大寨公厅前上马。请上厅来,叙礼罢,黄信便问道:“总管缘何单骑到此?”秦明当下先说了损折军马等情,后说:“山东及时雨宋公明,疏财仗义,结识天下豪杰,谁不崇敬他?现在见在清风山上;我今次也在盗窟入了伙。你又无长幼,何不听我言语,也去盗窟入伙,免受那文官的气?”黄信答道:“既然恩官在彼,黄信安敢不从?只是未曾听得说有宋公明在山上;今次却说及时雨宋公明,自何而来?”秦明笑道:“便是你前日解去的郓城虎张三便是。他怕说出真名姓,惹起本身的官司,以此只认说是张三。”黄信听了,跌脚道:“如果小弟得知是宋公明时,路上也自放了他。一时见不到处,只听了刘高一面之词,险不坏了别性命。”秦明和黄信两个,正在公廨内筹议起家,只见寨兵报导:“有两路军马,鸣锣擂鼓,杀奔镇上来。”秦明、黄信听得,都上了马,前来迎敌。军马到得栅门边望时,只见:灰尘蔽日,杀气遮天;两路军兵投镇上,四条豪杰下山来。毕竟秦明、黄信怎地迎敌,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