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渊不答，但指着刚才写的字，浅笑着表示她来看：“浑家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你没有向我发问的资格。”程渊状甚驯良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毫不带暖意，“你只是个微不敷道的小浑家，而我提举慈福宫，在这宫里除了太后，谁都要看我神采行事。常日只要我问别人，别人除了嘘寒问暖，再不敢问我甚么，若问了，我也不答。你不必再尝试，我不会答复你任何题目。现在你能做的，只要乖乖清算行李，去延平郡王宅做厨娘，若不肯，或多言，我只好按宫规处罚了。”
蒖蒖靠近书案，略一打量程渊的字，见写的是一首七言绝句：“楼下谁家烧夜香，玉笙哀怨弄初凉。临风有客吟秋扇，拜月无人见晚妆。”
裴尚食叨教程渊，是否需求众浑家各呈技艺以备选，程渊却说不必，只须让众浑家列于尚食局庭中，他劈面遴选便可。
程渊仍不答，另提一事：“前日陈国夫人来向太后存候，提及她宅中做点心的厨娘不太称心，太后便决定从慈福宫尚食浑家中择一个给她。我传闻你做的点心挺好，不如便请你去延平郡王宅吧。”
程渊闻声转顾她，眸中仍然安静如古井水，无一丝情感掠起的微波。
一名穿长衫、戴幞头，身形清癯的男人正于亭中雕栏内挥毫，似在题字或作画。
小黄门无法，伸手要接托盘，口中道：“给我吧，我给程先生送去。”
蒖蒖怅惘摆首。
定定地凝睇她斯须，程渊才问：“你为何想入慈福宫？”
“本来是东坡居士，我晓得的……”蒖蒖恍然大悟，有闻声提到熟人的感受，旋即一叹，“不过我晓得他的菜，比他的诗词多。”
蒖蒖怔道：“我还没见到我妈妈，现在不能分开慈福宫。"
蒖蒖敏捷清算行装，随别的二十九名浑家一起转往慈福宫。慈福宫在宫城北边，京中人也称其“北大内”，此中楼阁布局范围与禁中类似，园林修建倒更显精彩。这北大内的寺人浑家数量也与禁中靠近，仅服侍太后一人饮食者便不下百人，蒖蒖这批新人甫入宫天然轮不到她们去太前面前奉养，被程渊交给孙司膳管束。
蒖蒖待他笑声稍歇，持续诘问：“我妈妈在那里，还望先生明示。"
蒖蒖旋即略略退后，避开小黄门，道：“孙司膳要我亲身将水晶皂儿呈给程先生，以便聆听他定见。"
她只是苦于没有接远程渊、刺探母亲下落的机遇，以是才但愿入慈福宫，敬慕太后如此只是随口编造的借口，究竟上她对太后事迹所知甚少，若程渊此时要求她说出两三桩，只怕就露馅了。幸亏程渊没有多问，略一沉吟，便承诺了她的要求，将她定为最后一名入侍慈福宫的尚食浑家。
蒖蒖亦未几话，搁下水晶皂儿，仓促朝程渊见礼后即直言：“当初程先生去浦江，带走了我母亲。蒖蒖大胆叨教先生，我母亲现在身在那边？是否安然？”
程渊目光温和，唇角含笑，近乎亲热地应道：“你能够尝尝看。”
提拔便依他所言停止。程渊盘桓于众浑家之间，核阅的目光从首至足一一细看，很少开口问她们甚么，偶有题目，也不过是何方人氏，芳龄多少之类，倒是无一问触及饮食厨艺。
程渊不食雪莲子，孙司膳天然是晓得的，绝无奉此物给他之理。再听“食无定味，适口者珍”一语，程渊便已猜到前来见他的是蒖蒖，对其来意更是心知肚明。
蒖蒖托着水晶皂儿步入慈福宫宫苑，当时几位先前解缆的浑家已走远，蒖蒖并不清楚太后寝阁地点，只得向遇见的宫人扣问，一起寻去。何如这宫苑是以南边园林气势构筑，到处曲径通幽，花木交映，山石林立，千峰万壑，蒖蒖未走多远便已丢失方向。绕过了几处假山，面前俄然呈现一片广漠的海棠林，林间有溪水潺湲流过，而园圃中间立着一方亭榭，高约数丈，像是一个赏花的高台，亭榭檐下悬着一面匾额，上书“浣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