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娘收了六名女弟子,均以花木为名,以长幼为序顺次为凤仙、素馨、芙蕖、缃叶、初樱、玉簪,虽非孤女即贫家女,但一个个姿容出众,又各自学得一手好厨艺,除了平时主理酒楼买卖,还常有富贾豪室出重金聘请她们上门做宴席主厨。
齐云社是国朝善于蹴鞠的艺人结集的社团,遍及各地,尤以临安为盛。社员根据球技分品级,最初级称“校尉”。
适珍楼是浦江很驰名誉的酒楼,店东名叫吴秋娘,是一名寡居女子,十几年前携女儿蒖蒖来到浦江,开了这家酒楼。主营不过江南家常菜,但她经心选材,用料讲求,厨艺又上佳,总能将普浅显通的菜式做出令人一尝难忘的滋味,别的她做买卖脑筋夺目,但待人又极诚心驯良,分缘非常好,上至县令,下至乡绅都乐意助她,是以这十余年间便把适珍楼做出了大名气,酒楼从一间小小的路边店逐步扩大成了高低三层且带中庭后院的大楼阁。
“能够让他上船。按人计价,每人游一来回三百钱。”蒖蒖头也不回向前走,笑道:“玉簪,收钱。”
在西湖游人看来,这是个奇特的美好气象:美丽的男装少女用稚嫩嗓音唱着豪放的词,舫中美女如云,仙乐缥缈,画船撑入花深处,一片歌乐醉里归。
贻贝楼在浦江已运营三代,根底远比适珍楼深很多,何如自吴秋娘呈现以来,买卖便被适珍楼抢了好几分去。杨峪见儿子竟与吴秋娘之女交好,本来非常不快,但其妻郑氏劝他道:“吴秋娘独一一女,家底迟早是要给女儿的。我儿既与吴蒖蒖情投意合,不如便娶了她,如此,适珍楼将来毕竟会落入我儿之手。”
众美人闻她此言只难堪地笑着,不敢作答。杨盛霖抢上前赔笑道:“恰是,凌晨刚赛完一场,我见她们辛苦,便邀她们来游游湖,稍后她们还得归去练球呢。”
船上众美人愈发不敢转动。蒖蒖笑着目示杨盛霖道:“这大水鱼湿答答地,恐怕扰了诸位姐姐游湖雅兴,不如到我船上去,我们还是操琴唱歌,不负本日这好光阴。”
这期间杨盛霖奉父命前去都城临安探亲,不料巧遇临安富室礼聘至京主理宴席的缃叶。
“既是刚踢完球,想必球也带了过来,球在哪呢?”蒖蒖不动声色地问。
唱的词她是听一名偶过适珍楼的客人唱的。那人文士打扮,端倪清和,肥胖超脱,举手投足皆安闲,唱起曲来腔调有种千帆过尽的云淡风轻。所唱之词中她特别喜好这句:“世路现在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有人略有动容,但终未出声。蒖蒖一哂:“三倍。”
蒖蒖带着玉簪及三四名使女、小厮前去临安。到达次日便探听到杨盛霖雇了艘画舫,邀数位青楼女子荡舟西湖。蒖蒖与玉簪等人来到西湖边,欲乘船入湖,但那日天气晴好,西湖游人如织,船已被租赁殆尽,只剩一艘小画舫尚停靠在岸边,船长蹲在船头打打盹,亦不像是静待客来的模样。
船家千恩万谢,举手加额连连见礼,目送蒖蒖,直到她身影消逝在视野中方才回身归去。
杨盛霖一见蒖蒖顿时笑容呆滞,敏捷松开美人,旋即展颜状甚竭诚地表达欣喜之情,并美意相邀,请蒖蒖过船一叙。
当即便有人开口:“女人画舫高雅,奴家正欲前去赏识呢。”
蒖蒖道:“我给你一千钱,你把船租我五天。”
蒖蒖亦不推让,迤迤然过了船去,笑对众美人道:“诸位姐姐想必便是齐云社的女校尉了。”
蒲伯无言以对,亦知秋娘意已决,再无压服她的能够,只得作罢。因而杨家问名纳吉,按礼数行聘,并定下了婚期。
蒖蒖人称“七公子”,脾气活泼,加上又被当作男孩养,行事愈发坦白,乃至率性。闲经常呼朋唤友斗鸡走马,四周玩耍,华侈无度,其支出常看得适珍楼管账的蒲伯色变,向吴秋娘几次抱怨,而秋娘浑不在乎,只道:“她爹爹走得早,她本就比别的孩子孤苦,只要安然喜乐,花点钱算甚么,大不了我多挣一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