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岗警渐渐的凑过来。“老迈爷，你……”
孙七像醉鬼似的，两脚拌着蒜，跟着李四爷走。李四爷抓着他的一条胳臂。走了一会儿，孙七打了个长嗝儿，眼角上的一对泪珠落下来。“四大爷，你一小我去吧！我走不动了！”他坐在了一家铺户的门外。
十二
白叟吓了一跳似的揉了揉眼。小崔的尸首更显了然一些，一点不错这是小崔，掉了头的小崔。白叟叹了口气，低声的叫：“小崔！我先埋了你的身子吧！”说完，他到派出所去见巡长。办了收尸的手续。而后在四周的一家寿材铺定了一口比狗见面稍好一点的柳木棺材，托付铺中的人给顿时去找杠夫与五个和尚，并且在坛西的乱死岗子给打一个坑。把这些都很快的办好，他在天桥上了电车。
“当然得去！”
若霞把三块四毛钱托在手掌上，由屋里走出来。“小崔是真……”她问长顺。
长顺受了打动。“你不是一共就有……我如果都拿走，你们……”
“小崔太太如何办呢？”若霞很体贴的问。
“好！把钱给我，你找祁瑞丰去吧！”
“那还不是常有的事！”小文笑了一下。“幸亏我的头还连着脖子，没钱就想体例弄去呀！小崔……”他的喉中噎了一下，不往下说了。
瑞宣用手鼓逗着盖碗的盖儿。
“没有。”
“士大夫的风俗须一概撤除，我久已不喝茶了！”钱先生吸了一小口滚烫的开水，“老三没信？”
“也没信。”
一边荒地，到处是破砖烂瓦与枯草，在瓦砾之间，有很多很多小的坟头。在四五个小坟头当中，有个浅浅的土坑，在等候着小崔。很快的，棺材入了坑。李四爷抓了把黄土，撒在棺材上：“小崔，好好的睡吧！”
“你有资格和我谈一谈了，瑞宣！”
“那，我可就说不上来了！尸身由天桥拖到这儿来，上边并没号令教我们看着。我们的巡官但是派我们在这儿站岗，怕尸首教野狗叼了走。我们都是中国人哪！好吗，人教他们给砍了，再不留个尸身，成甚么话呢？说到人头，就另是一回事了。头在五牌坊上挂着，谁敢去动呢？日本人的情意大抵是只要我们的头，而不要身子。我看哪，老迈爷，你先收了尸身吧；人头……真他妈的，这是甚么天下！”
小文向里间问：“若霞！我们另有多少钱？”他是永久不晓得家中有多少钱和有没有钱的。
气候骤寒。
小崔太太又展开了眼。她已没有立起来的力量。坐在地上，看到李四爷，她双手捧着脸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