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遍鸡鸣！他默数着一二三四……
祁白叟的诚意欢迎，使李四爷心中痛快了一点。祁白叟觉着册本都是钱买来的，烧了未免可惜。他筹算教孙子们遴选一下，把该烧的卖给“打鼓儿的”好了。
“他说甚么来着？”
“如何不便张扬呢？”钱先生的声音俄然进步，像发了怒似的。
“大队坦克车刚畴昔，你莫非没闻声？”
他几近一夜没能睡好。
玉泉山的泉水还闲适的流着，积水滩，后海，三海的绿荷还在吐放着暗香；北面与西面的青山还在蓝而发亮的天光上面宏伟的立着；天坛，公园中的苍松翠柏还伴着红墙金瓦构成最壮美的风景；但是北平的人已和北平失掉了昔日的干系；北平已不是北平人的北平了。在苍松与金瓦的上面，悬着的是日本旗！人们的眼都在相互的问：“如何办呢？”而获得的答复只是点头与惭愧！
“铁啦！”
已是掌灯的时候，门外的两株大槐像两只极大的母鸡，张着慈悲的黑翼，仿佛要把上面的五六户人家都盖覆起来似的。瑞全在影壁前停了一会儿，才到一号去叫门。不敢用力拍门，他悄悄的叩了两下门环，又低声假嗽一两下，为是双管齐下，好惹起院内的重视。如许作了好多次，内里才低声的问了声：“谁呀？”他听出来，那是钱伯伯的声音。
“你看如何呀？巡长！”李四爷问，“他们能不能乱杀人呢？”
“闻声了！顿时就脱手！”瑞全不耐烦的答复了祖父，而后小声的向瑞宣：“大哥！你如果如许，教我怎好走开呢？”
“铁啦？”
这时候，李四爷已立起来，悄悄的和白巡长说话。白巡长已有四十多岁，脸上剃得光光的，看起来还很精力。他很会说话，碰到住户们打斗拌嘴，他能一面挖苦，一面恐吓，而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以，小羊圈一带的人们都怕他的利口，而恭敬他的美意。
“只要一句话！到甚么时候都不准悲观！人一悲观便只看到别人的错处，而不看本身的低沉出错！记着吧，老三！你们是迎着炮弹往前走，我们是等着锁镣加到身上而不能失节！来吧，我跟你吃一杯酒！”
瑞全的眼向屋中扫视了一圈。“这些线装书大抵能够不遭劫了吧？日本人恨我们的读书人，更恨读新书的人；旧书或者还不至于肇事！”
从老早，他就恨恶南京，因为百姓当局，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差事。由这点恨恶向宿世长，他也就看不起中国。他感觉中国毫无但愿，因为中国当局没有给他官儿作！他想：日本人一时绝难调派成千成万的官吏来，而必定要用些不抗日的人们去处事。那么，他便最有资格去作事，因为凭知己说，他向来没存过涓滴的抗日的心机。
祁白叟听李四爷说叫不开钱家的门，很不放心。他晓得钱家有很多书。他打发瑞宣去警告钱先生，但是瑞全自告奋勇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