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身躯,犹自挺得笔挺。昔日豪杰气势,在这绝境,仍未稍减。城中后辈,跟随他的灯号,都是从尸山血海当中杀出来的。郭药师重伤卧榻,让他们绝望之情,就更重了三分。但是看着他此时仍然矗立,还要带着大师再杀这最后一场,顿时就鼓起了最后一点士气。值此乱世,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被屠灭在常胜军手中的城镇村庄,也不在少处,活到现在,已然够本,这条烂命,丢在这里又如何了?
此处,就是死路。不过看如何一个死法罢了。大师以饥民成军,又转战辽东。当初袍泽,十不存一,如此乱世,谁也别想能安稳在榻上死去。还能有甚么好说的?
城上一样传来各种百般的错愕呼喊声音,契丹军奚军保护攻战的羽箭,一刻也没有停止朝着城头倾泻。城上早就竖起了巨盾,朝下射箭投石浇开水,都是在巨盾当中探头出来停止。契丹军奚军射过来的羽箭实在过分麋集。稍稍暴露身子,就是在鬼门关里头走一遭。不时有人被射落,沉重的落在那一片橹盾上头。顺着橹盾裂缝流下的,已经不但是开水,还是血水!
董大郎猛的甩开他:“某晓得甚么时候该退出来!俺们这支军,莫非另有退路不成?要想活下来,只要比别人更舍得出命!你且出去批示,城上毫不成能坐视俺们挖城胜利,非论是郭药师还是甄五臣,也没有退路了!”
这条长濠,里头已经满满的都是腐臭的尸首,收回呕人臭气,很多未死的就在尸堆里头缓缓挣扎,想爬出来,但是能活命的却百中无一。无数双手挠在壕沟臂上,抓出了一条条的长痕,从上向下望去,就仿佛一片怨魂的丛林!
燕京那头,他一样也不在乎谁胜谁败。耶律大石和李处温在燕都城里头内斗,他萧干却领军在外,为大辽国势苦苦交战。契丹军将,谁能不看在眼里?到时候,再差也不过就是两不相帮,他有奚人亲信军马,就足可清算了耶律大石,将这北辽,完整把握在本技艺中!将来不管是持续借着辽国这个幌子,还是自主为奚帝,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甄五臣一把扯住郭药师,转头大声命令:“将绳索都他娘的结好!到时候跳下去就杀,谁取了董大郎人头,将来赏万贯!不管燕都城还是汴梁城雪花般洁净标致的女人,俺给他找十个!跟着俺下去,谁敢不前,你们晓得俺甄五臣的手腕!”
在城墙之上,远远可见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形披甲而立,恰是郭药师。他站得笔挺,只是傲然的向这里望来。身边羽箭掠过,他竟然不做稍避。他身后战袍被风吹起,那点象一个重伤以后的人?
早点将这里清算了也罢!
这个期间的围城之战,除非守城一方没有筹办,以奇袭扑城。或者守卒无有斗心,很快投降。只要守方决计死守到底,又有相称守具,两边战役本质再差未几,攻城战就必定惨烈而冗长。
他喘着粗重的气味,说了几句话中气就有点跟不上。停了一瞬,又直起腰站起来,大声而道:“何况某还未曾绝望!萧干亲来,用契丹人来填城,某说不定会对萧干认输。但是董大郎这等人物,还不在某的眼中!将他们杀归去,让萧干来取某的人头罢............如若萧干不敢来,此城得完,剩下后辈,某将带着他们,纵横天下,让这燕地,真正变成常胜军的!阿蓉会返来,阿蓉会返来!”
契丹人奚人的麋集羽箭,倒也罢了。这几天攻城的军马,也试着做过投石机器。可惜萧干只是领大队骑军而来,固然简便,但是辎重纵列却回到了燕京。军食大半,都是靠掳掠而来。靠这些马队设立起投石机器来,太难堪他们了。倒是华侈了很多巨木,一枚大石也没收回去。羽箭攒射城头,不过就是伤亡罢了,这个时候性命已经成了一种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城墙还在,易州就另有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