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绍荣赞道:“高公子这一手‘拖染’的伎俩极其纯熟,常日里没少做功课啊!”
秦简见他将鲜红的凤仙花汁摆上案头时,微微领首。
秦婳挑眉问:“他如何了?”
秦简迷惑的走近白棠,垂目瞧他手中的版雕,只见淡黄的木屑在他手中的刻刀下如云卷云舒,悄悄飘落,落刀如有神助,行云流水顺畅非常,他一时竟看得呆了,心中不觉骇然:世上竟有这般短长的刀工?!
高静雯得程家蜜斯问话,受宠若惊,忙殷情的解释道:“我们看的书,书上印的字和画,都是事前用木板雕好后再印在纸上的。这个就叫作雕版。”
笺纸覆上雕版时,四下哗然,白棠恍若不闻,棉布制成的按垫速率缓慢的在纸背上重按轻刷。斯须,他提起纸,粉红底色的笺纸右边鲜明印上了一小片鲜红的竹画。
高鉴明见状哼的声嘲笑。
薛涛笺的制作,要点全在前期的花汁提取及着色粘合剂的调试,本日现场的染纸,反倒只是最轻巧也最娴雅的一道工序。秦简称之为“演示”,倒也非常贴切。
此时秦家的内宅中,几名年青的女子聚坐在一块儿,香风袅袅,谈笑晏晏。
再看高鉴明的案前,也是一碗正红的凤仙花汁。秦简悄悄敲了敲扇子,嘴角含笑:本日这场扫兴的演出,有看头!
“大蜜斯——”一名婢女面带异色的莲步疾走进屋内,悄悄喘了口气,又咽了口水,才道:“蜜斯,练白棠,练白棠他——”
两人待纸半干,高鉴明轻视的瞅了眼白棠,从一只白瓷瓶中捏了些许金箔洒在纸上,敷以薄胶,阳光下深红的纸上金片隐现,美艳华贵,现场不由响起一片喝采声。
高老爷子精亮的目光盯着白棠,见他行动纯熟而平常,已然惊奇不已。渐渐的,他沉着脸背靠座椅,瞧了眼练石轩,心中揣摩不定:这手工夫,可不比他的孙子差!这小子深藏不露唬弄世人,自败名声,所求为何?
练绍荣的欣喜至极:赢了,赢了!
他为力压白棠,让他输得心折口服,特地选了深红的染剂,还觉得与练白棠棋逢敌手,没想到,他竟然临阵换色!
雪菡点头道:“本来如此。也不知这位练家的公子刻了些甚么?”
高静雯目瞪口呆:甚么环境?
练白堂想做甚么——他已经预感到了将会产生的事情,但惊震之下,脑筋一片混乱,竟俄然成了空缺,甚么都想不起。
“画?”秦婳惊笑反问:“笺纸上印画?如何印?”俄然觉悟,“雕版?!”
花圃内,在练白棠当场雕版已是技惊四座。当他用鲜红的朱砂刷染雕版,高家老头儿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的目光紧舒展在那方不过巴掌大小的雕版上,眼中精光熠熠:好画、好雕工!练白棠这臭小子,到底甚么时候学得这一抄本领?!
高静雯顿时与有荣焉:“我大哥自小就跟从祖父在作坊好学苦练。那等不学无术之人,如何能与他比拟?”
高静雯即不能直接辩驳秦家大蜜斯的话,也不好直言白棠那些不下台面的事,只好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
白棠刻的是一丛翠竹,几支长杆,竹叶超脱竹影婆娑。寥寥数刀,风骨毕露神形俱备。
高老爷子顿时松了口气,内心对秦简多了份感激。就算最后被人点评分个凹凸,那也无伤风雅。
白棠取出事前剪裁好的蜀麻纸,纸质轻浮细滑略带黄色。用木夹牢固笺纸边沿,又用一支本身特制的平头排刷沾了粉红的染料,落笔轻缓的涮在纸上。他行动娴雅,神情仿若在描画一张邃密非常的画作般当真凝重。稍许,纸上已经染了层如红蔷薇般敬爱柔滑不失素净的粉红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