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仁寿三年八月间,一日罗公在书房中考较二人学问。此时公子还不会梳洗,罗公俄然昂首,见粉墙上题四句诗,罗公认得秦琼的笔迹。本来叔宝因思家念切,一日酒后,偶尔写这几句于壁上。罗公认是秦琼心上所发,见了诗怫然不快。这几句如何道?
汉王高筑惊一军,淮阴固是绛灌信。
叔宝归心如箭,马不断蹄,两三白天,竟奔河东潞州。入城到府前饭店,王小二先瞥见了,往家飞跑,叫:“婆娘不好了!”柳氏道:“为甚么?”小二道:“当初在我家少饭钱的秦客人,为性命官司,问罪往幽州去了。一二年到挣了一个官来,缠骔大帽,骑着马往府前来。想他恼得我紧,却如那边?”柳氏道:“前人说尽了:‘去时包涵面,转来好相见。’当初我叫你不要这等炎凉,你不肯听。现在没脸孔见他。你躲了罢。”小二道:“我躲不得。”柳氏道:“你如何躲不得?”小二道:“我是饭店。倘他说我住住儿等他相见,我如何躲得这些时?”柳氏道:“如何样?”小二道:“只说我死了罢。人死不记冤,打发他去了,我才出来。”王小二着了忙,出这一个题目与老婆,忙走开了。柳氏是个贤妻,只得依了丈夫,在家下假做哭哭啼啼。叔宝到店门外上马,柳氏迎道:“秦爷来了。”叔宝道:“贤人,我还未曾出去拜谢你。叫部下看了顿时行李,待我到府中投文书来。”取罗公书,竟往府中去。
偶然打扫遇良工,精光直向彼苍烛。
丈夫踪迹类如此,倏而云泥倏虎鼠。
鄙谚道得好:运去黄金跌价,时来顽铁生光。叔宝在山东也做了些事,一到潞州,吃了很多波浪,只是一个时运未到。一旦遇了罗公,怕不高山登天,显出平生本领?罗公要搀扶叔宝,大操全军。罗公坐帐中,十万雄兵,画地为式,用兵之法,井井有条。帐前大小官将头子,全装披挂,各持锋利东西,排班摆布。叔宝在左班中旁观,悄悄点头:“我是井底之蛙,不知六合之大,枉在山东自大。你看我这姑爷五旬以外,须发皓然,着一品服,掌生杀之权,一呼百诺,大丈夫定当如此。”要知罗公也却不要看操,只留意于叔宝。见秦琼点头有嗟咨之意,唤将过来,叫:“秦琼。”叔宝跪应道:“有。”罗公问:“你可会甚么技艺?”秦琼道:“会用双锏。”罗公昨日帅府家宴问过,本日如何又问?因知他双锏在潞州贮库,不好就取锏与他舞。罗公命家将:“将我的银锏取下去。”罗公这两条锏连金镶靶子,共重六十余斤,比叔宝锏是非尺寸也差未几;只是用太重锏的手,用这罗公的轻锏越觉松健。两个家将,捧将下来。叔宝跪在地下,挥手取银锏,尽身法跳将起来。轮动那两条锏,就是银龙护体,玉蟒缠腰。罗公在坐上本身喝采:“舞得好!”莫非罗公的标下,就没有舞锏的人,独喝采秦琼么?罗公却要座前诸将钦服之意。诸将却也解本官的意义,两班齐声喝采道:“好!”
毕竟不知何如,且听下回分化。
诗曰:
即使此地风景好,另有思乡一片心。
阵按八方,旗分五色。龙虎奋翼,放帜迷天。横空黑雾,皂纛标坎北之兵;彻汉朱霞,赤帜识南离之像。平野满梁园之雪,旄按庚辛;乱山回寒谷之春,色分甲乙。顽愚不似江陵石,雄武原称幽冀军。
此时蔡公道坐堂上。守门人报幽州罗老爷差官下书。蔡公叮咛着他出去。叔宝是个成心机的人,到那对劲之时,更加谨慎,进东角门捧着书走将上来。蔡刺史公座上,就认得是秦琼,走下滴水檐来。虐待以礼。叔宝上月台庭参拜见。蔡公先问罗公起居,然后说到就是仁寿二年皂角林那桩事,我也从宽发落。叔宝道:“蒙垂白叟汲引,秦琼戴德不浅。”蔡公道:“那童环、金甲幽州返来,道及罗老将军是令亲,我非常欢乐,反唆使足下到幽州与令亲相会了。”叔宝道:“家姑父罗私有书在此。”蔡公叫接上来。蔡公见书封上,是罗公亲笔,不回公座开缄,就立着开看毕道:“秦懦夫,罗老将军这封书,没有别说,只是取昔年在我潞州的物件。”叔宝道:“是。”蔡刺史叫库吏取仁寿二年寄库赃罚簿。库吏与库书,除旧管新收,辞退实在,将赃罚簿闪现到公座上。蔡刺史用珠笔对那银子。当日皂角林捕人进房已失了些,又加参军厅乘机干没,不符前数。止有碎银五十两,贮封未动。那黄骠马一匹,已发去官卖了,马价银三十两贮库。五色潞绸十匹,做就寒复衣四套,缎帛铺盖一副,枕顶俱在,熔金马鞍辔一副,镫扎俱全,金装锏二根,一一点过,叫库吏查将出来,月台上托付秦琼。叔宝一小我也拿不得很多东西,解他的那童环、金甲见了,却帮扶他拿这些东西。蔡刺史又叮咛库吏:“动本府项下公费银一百两包封,送罗老将军令亲秦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