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已是傍晚时候,店家将酒菜整治完整,将一席送与惠解官,叫张龙请安,不好与公差囚徒同席之意。那惠解官,原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又得了很多银子礼品,便对张龙道:“既承他们美意,我怎好又单独受用这一席酒;既然在此荒村野店,阿谁晓得,同在一搭儿吃了罢,也便大师好看管。”张龙道:“提及来他四个,原系宦家公子;现在偶尔孩子气,犯了罪名,只要惠爷道是使得,我们就叫他们出去。”惠解官道:“老是这一回儿的工夫,就都叫到这里用了罢。”因而世人将四五桌酒菜,都摆在玄邃下的那间大客房里,连仆人家,共十七八人。大师退席坐定,大杯小盏,你奉我劝,畅怀痛饮。店小二流水烫上酒来。孙安祖对店小二道:“你们辛苦了,自去睡罢,有我们小厮在这里。”店东人大师吃了一回,先出来睡了。岂知惠解官,又是个酒客,说得投机与他们呼幺喝六的,又闹了一回。
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一日走到梁郡白酒村处所,日已西斜,恐怕前程没有宿店,见有一个安客商寓,两人遂走进门。仆人家忙趋出来接住问道:“爷们是两位,另有别伴?”安祖道:“只我们两人。”店东人道:“里边是有一个大间,空在那边,恐有四五位来,又要腾挪。西首有一间,甚是干净,先有一名爷下在那边。三位尽可容得,待我引爷们去看来。”说了,遂引孙安祖走到西边,推开门走出来,只见一个大汉,鼻息如雷,横挺在床上。店东人道:“爷们不过权寓一宵,这里可使得么?”安祖道:“也罢。”店东人出去,搬了行李。
世事浮沤,叹痴儿扰攘,偏地戈予。豺虎何足怪,龙蛇亦易收。猛雨过,淡云流,相看怎到头?细考虑此身如寄,总属蜉蝣。问君胶漆何投?向天涯天涯,南北营求。岂是名为累,反与命添仇。眉间事,酒中休,相逢羡所谋。只恐怕猿声鹤唳,又惹新愁。
只见满天星斗,略有微光,大师一起叙谈,忙忙的趱行。走到五更时分,离店已有五七十里,孙安祖对王伯当道:“小弟在此地要与兄们分离,不及送李兄等至瓦岗矣。”玄邃等对安祖道:“小弟谬承兄见爱,得脱此难;且到前程去痛饮三杯再处。”王伯当道:“不是这话,孙兄另有窦大哥的公干在身,不要担搁他。”孙安祖道:“小弟另有句要紧话,替兄们说:你们或作三路走,或作两路行,如果成群的逃窜,再走一二里,便要被人看破拿去了。只此就分离罢。”李玄邃道:“既是这节,烦兄请安建德,弟此去若瓦岗能够存身,还要到饶阳来相叙;若见单二哥,亦与弟致声。”说罢,世人东西分路,止剩王伯当、李玄邃、邴元真、韦福嗣、杨积善,又行了几里,已至三叉路口。王伯当道:“不是这等说,在圈套里头,死活只好挤在一堆;今已出笼,恰好各自分飞逃命。趁此三叉路口,各请随便,弟只好与玄邃同业。”韦福嗣与杨积善是相好的,便道:“既如此,我们拣这巷子,捱上去罢。”邴元真道:“我是也不依通衢走,也不拣巷子行,自有个走法,请兄们自去。”因而杨韦二人走了巷子去,王李二人走了通衢。
炀帝与萧后众夫人,要点选去游江都的嫔妃宫女;只见中门使段达,传进奏章来。炀帝展开,细细翻阅,本来就是孙安祖与窦建德,据住了高鸡泊举义,起手统兵杀了涿郡通守郭绚,勾连了河曲聚众张金称、清河大贼高士达,三处相为缓急,劫夺近县,官兵莫敢挫其锋,是以有司飞章垂危,请兵征剿。炀帝看了大怒道:“小丑如此跳梁!须用一员大将,尽行剿除,方得处所安好。”一时候再想不出小我来。时朱紫袁紫烟在旁说道:“有个太仆杨义臣,闻他是文武全才,现在镇守那边?”炀帝见说惊奇道:“妃子那边晓得他文武全才?”袁紫烟道:“他是妾之母舅。妾虽未曾识面,因幼时妾父存日,经常称道其能,故此晓得。”炀帝道:“本来杨义臣,是你母舅。本日若不是妃子言及,几忘怀了此人。他现在致仕在家,实是有才调的。”说罢,便勅太仆杨义臣为行军都总管;周宇、侯乔二报酬前锋,调遣精兵十万,征讨河北一起盗贼。将旨意差内相传出,付与吏兵二部,移文去了。炀帝对袁紫烟道:“义臣昔属君臣,今为国戚,谅不负朕。奏班师日,宣入宫来,与妃子一见何如?”袁紫烟谢恩不题。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