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废一兴,自有天数。这杨约得了晋王贿赂,要为他传达杨素。每值相见,故作愁态。一日杨素问他:“因甚怏怏?”杨约道:“前日兄长外转,东宫卫率苏孝慈,仿佛过执,闻太子道:‘会须杀此老贼!’老贼非兄而谁?愁兄白首,履此危急。”杨素笑道:“太子亦无如我何!”杨约道:“这却不然。太子乃将来人主。倘主上一旦弃群臣,太子即位,便是我家举族所系,岂可不深虑?”杨素道:“据你意,还是谢位避他,还是现在改心顺他?”杨素道:“避位失势;纵顺,他也不能释怨。只要废得他,更立一人,不唯免患,另有大功。”杨素抚掌道:“不料你有这智谋,出我不测!”杨约道:“这还在速,若游移,一旦太子用事,祸无日矣!”杨素道:“我晓得还须皇后为内主。”
那隋主到底是个创业天子,有些端庄;宫中固然欢乐,而外廷政事,无不体贴,百官章奏,一一详览,常至夜分而寝。一夜正在灯下披览本章,不觉困乏,隐几而卧;内侍们不敢轰动,屏息以待。隋主昏黄之间,梦见己身独立于都城之上,四远瞻眺,见国土绵邈,心甚快畅。又见城上三株大树,树头成果累累。正看间,耳边忽闻有水声,依视城下,只见水流汹汹,波澜滚滚,看看高与城齐。隋主梦中吃惊不小,吃紧下城驰驱。转头看时,水势滔天而来。隋主心下着忙,大呼一声,蓦地惊醒。摆布忙献上茶汤。隋主饮了一杯茶,方才拭目凝神,细想梦中风景:大非吉兆,乃大水滔没都城之象,必要加意防河,浚治水道,以备不虞。又想此处如何便有水患?或者人姓名中,有水傍之字的,将来为祸国度,亦未可知;须用心发觉驱除,方保无患。
梦中气象费推求,疑有疑无事可忧。
隋主问道:“你是几时进宫的,如何再不见承应?”那宫女见隋主问他,因跪道:“贱婢乃尉迟迥的孙女,自投入宫,即蒙娘娘发在此处,不准私行出入,故未曾承应皇爷。”隋主笑道:“你且起来,本日娘娘不在,便私行出入也无妨。”正说间,只见近侍们请回宫进晚膳。隋主道:“就在此吃罢!”未几时,排上宴来,隋主就叫尉迟氏侍立同饮。尉迟氏酒量原浅,因隋主非常见爱,勉强吃了几杯,遂留在仁寿宫中宿了。次日隋主夙起临朝,满心畅意道:“本日方知为天子的欢愉!但只怕皇后得知,怎生区处?”
二五方成耦,中宫有骊姬。势看俱集菀,鹤禁顿生危。
诗曰:
柳迎征骑邗沟近,日掩都城帝里遥。
八乌已当作六翮,一飞直欲薄云霄!
不须淡抹浓描,别是内家装束。
此时晋王,已知事有七八分就了。他又在平陈时,结识下一个安州总管宇文述;因他足智多谋,人叫做小陈平。晋王在扬州便荐他做寿州刺史,得以时相来往。一日与他商讨夺嫡之事。宇文述道:“大王既得皇后欢心,不患没有内主了。但下官看来,另有三件事:一件皇后固然恶太子,爱大王,却也恶之不深,爱也不甚。此行入朝,大王须做一苦肉计,动皇后之怜,激皇后之怒,以坚其心。这在大王另有一件,外边得一名亲信大臣,言语足以取信圣上,常日进些谗言,当机力为撺掇;这便是中外夹攻,万无一失了。但只是废斥易位,须有大罪,这须买得他一个亲信,把他首发。无事认作有,小事认作大,做了一个狠证见,他天然展辩不得。这番行动不怕不废,以次来大王不怕不立,况有皇后作主。这两件下官做得来。只是要费金珠宝玉数万金,下官不吝破家,还恐不敷。”晋霸道:“这我自备。只要足下为我,计在必成,他时繁华共享。”其年恰值朝觐,两个一起而来,分头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