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且将唐公李渊起兵之事,搁过一边。再说炀帝在江都芜城中,又造起一所宫院,更觉都丽,增了一座月观迷楼九曲池,又造一条大石桥。炀帝每日在迷楼月观以内,不是车中,定即屏中,肆意淫荡;比方一株大树,随你枝叶扶疏,根深蒂固,若经了世人剥削,斧斤砍伐,便轻易式微;何况人的精力,能有多少,怎当得这起妖妖娆娆宫人美人,时候狂淫。炀帝到此时候,也觉精疲神倦。
遗臭谩留千万世,繁花拈尽十三年。
炀帝看了这般风景,不堪愤恨道:“那边是风吹落,都是妖花作怪,不容朕见;不尽根砍去,何故泄胸中之恨?”随传旨叫摆布砍去。众夫人劝道:“琼花天下只要一根,留待来年着花再赏;若砍去便绝了此种。”炀帝怒道:“朕巍巍天子,既看不得,却留与谁看?今且如此,安望来年?便绝了此种,也无甚事。”连声叫砍,寺人谁敢违拗,就将仪仗内金瓜钺斧,一齐砍伐。顿时将天上少、人间稀的琼花,连根带枝都砍得洁净。炀帝也无兴喝酒,遂同萧后上辇,与众妃子回到苑中去了。
再说炀帝常白天,怕人说乱,说乱的就要被杀,谁料本日至此职位,原觉景象惨痛,同萧后躲在西阁中,相对长叹。一夜中,只听得外边喊声振天,内监连连报导:“杀到内殿来了!”屯卫将军独孤盛杀了,千牛独孤开远也战死了。一班贼臣抓住一个宫娥,吓问他隋主地点。宫娥说在西阁中。裴虔通与元礼径到西阁中来,听得上面有人声,知是炀帝。马文举就拔刀先登,世人接踵而上;只见炀帝与萧后并坐而泣,瞥见世人,便道:“汝等皆朕之臣,长年厚禄重爵,给养汝等,有何亏负,为此篡逆?”裴虔通道:“陛下只图自乐,并不体恤臣下,故有本日之变。”只见背后转出朱贵儿来,用手指定世人说道:“圣恩浩大,安得昧心?不必论长年厚禄,只前日虑汝等侍卫多系东都人,久客思家,情面无偶,难以久处,传旨将江都境内孀妇处子,搜到宫下,听汝等自行婚配。圣恩如此,尚谓不体恤,妄思篡逆耶!”炀帝接说道:“朕不负汝等,何汝等负朕?”司马德戡道:“臣等实负陛下;但今天下已叛,两京贼据,陛下归已无门,臣等生亦无路。本日臣节已亏,实难明悔。惟愿得陛下之首,以谢天下。”朱贵儿听了痛骂道:“逆贼焉敢口出大言!万岁固然不德,乃天下至尊,一朝君父,冠履之名分凛冽,汝等不过侍卫小臣,何敢逼胁乘舆,企图繁华,以受万世乱臣贼子之骂名!”裴虔通见说,大怒道:“汝掖廷贱婢,何敢巧舌相毁?”朱贵儿痛骂道:“背君逆贼,汝恃兵权在手耶!隋家恩泽在天下,天下岂无一二忠臣义士,为君父报仇,勤王之师一集,当时汝等碎死万段,悔之晚矣!”马文举大怒道:“淫乱贱婢,常日以狐媚勾引君心,乃至天下败亡,不杀汝何故谢天下!”即便举刀,向贵儿脸上砍去;贵儿骂不断口,跌到在地。不幸贵儿玉骨香魂,都化作一腔热血。
耽花嗜酒心头病,囗粉沾香骨里缘。
一日睡初起,正在琐窗下,看月宾、绛仙扑胡蝶耍子,忽见一个内相来报:“蕃厘观琼花盛开,请万岁玩赏。”炀帝大喜,随即传旨,排宴在蕃厘观,宣萧后与十六院夫人去赏琼花。未几时,萧后与十六院夫人俱宣到,袁紫烟在宝林院养病不赴。炀帝道:“琼花乃是江都一种异卉,天下再无第二本,朕向来未曾瞥见。本日闻说盛开,特召御妻与众妃同去一赏,怎不见沙妃子来?”朱贵儿道:“妾本日出院时,沙夫人说赵王伤了些风,想是这个原因不来。”清修院秦夫人点点头儿,炀帝道:“感冒小恙,琼花是不易瞥见的,何不来逛逛?”朱贵儿道:“万岁不晓得,若赵王身子稍有不安,沙夫人即吃紧的,相伴着他不敢行动。”炀帝喜道:“此儿得沙妃珍惜,方不负朕所托。”遂命起驾。自同萧后上了玉辇,十五院夫人及众美人,都是香车,一齐到蕃厘观。进得殿来,只见大殿上供着三清圣像。殿宇固然弘大,却东颓西坏,圣像也都毁败。萧后终是妇人家,瞥见圣像,便要下拜。炀帝忙止住道:“朕与你乃堂堂帝后,如何去拜木偶?”萧后道:“神威赫赫有灵,人皆赖其庇佑,陛下不成不敬。”炀帝问摆布:“琼花在于那边?”摆布道:“在后边台上。”本来这株琼花,乃一神仙道号蕃厘,因谈仙家花木之美,世人不信,他取白玉一块,种在地下,斯须之间,长起一树,着花与琼瑶类似,又因种玉而成,故取名叫做琼花。后因神仙去了,乡里为奇,造这所蕃厘观,以纪其事。迩来此花有一丈多高,花如白雪,蕊瓣团团,就如仙花类似,香气芳香,非常芬芳,与凡花俗卉,大不不异,故擅了江都一个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