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宝诸人齐声道:“智囊说得是。”懋功道:“我即彻夜治装,明早就起家往长安去;瓦岗盗窟弟兄,且莫去告诉他。为甚么呢?一则我们此去,不知是祸是福,留此一席,觉得小小退步;二则单二哥家眷,尚在寨中,单兄之意,决不肯归唐。现在世人还是带入长安去好,还是独剩他家眷在寨中好,且待我们定归后,再遣人送到王世充那边去,犹未为晚。”叔宝道:“此地作何去留?”懋功道:“此地前有世充,后有建德,魏公已亡,谅此弹丸之地,亦难死守。今烦副将军王簿,待我们起家以后,即将堆栈散之小民,库饷授予军士,一应衣甲灯号,都用素缟,限在数日内,带领三千人马,星飞赶到熊州来送葬魏公,也见臣下忠义之心。”世人又齐声道:“智囊处罚得极是。”懋功叮咛伏贴,过了一宵,明夙起家,又对叔宝、玄成道:“二兄作速办理,换了衣甲灯号,如飞到熊耳山来,弟先去了。”便随了三四个家童,望长安进发。叔宝连夜叫军士,尽将衣甲灯号,换了素缟,未几几日,摒挡伏贴。叔宝又叮咛王簿,将大队人马,作速前来,自与玄成亦望熊州进发。恰是:
今且说徐世勣在黎阳,闻知魏公兵败,带领将士投唐,逆料魏公事唐,决不能终,必至废弛,我且死守其地,待秦叔宝返来再作区处。未几几月,叔宝与罗士信杀退了萧铣,奏凯返来。道经黎阳,懋功早差人来接。叔宝同士信进城去相见了懋功,把魏公得胜归唐一段,说了一遍。叔宝听了,跌足叹恨道:“魏公气满志昏,莫非从亡诸臣,皆不知利钝,而不进言,同去投唐?”懋功道:“魏公自恃才高,臣下或言之总不肯听,将来必有事情;今兄将安归?”叔宝道:“家母处两三月没有信到,今孔殷要到瓦岗去。”懋功道:“弟正忘了,兄还不知么?尊堂尊嫂公子俱被秦王赚入长安去矣。”叔宝见说,神采顿变道:“这是甚么话来?”懋公道:“连巨真亲送了去返来的,兄去问他,便知明白。”叔宝便对士信道:“兄弟,你把兵马,且驻扎在此,我到瓦岗去走遭来。”遂跟了三四个小校,来到瓦岗寨中。尤俊达、连巨本相见了,叔宝就问:“秦王如何样赚去老母?”连巨真道:“秦大哥,你且不要问我,且把弟带来的令堂手札,与兄看了,然后叙话。”连巨真进内去了。尤俊达便把秦王命徐惠妃假作罗家夫人,来赚伯母一段,说了一遍。只见连巨真取出两封书来,一封是秦母的,一封是刘文静的,多递与叔宝。叔宝接在手,先将老母的信札来看,封面上写“琼儿开拆”。叔宝见了母亲的手迹,不觉两泪交换,重新至尾,看了一遍,方才收了泪;又看了刘文静的书,问连巨真道:“兄住长安几日?”巨真道:“咱在长安住了四五日。秦王隔了一日,即差人到尊府寓中来问候,徐惠妃父女亦常差宫奴出来送东西。弟临行时,令堂老伯母再三嘱弟,说兄一回金墉,即便清算归唐,这还是魏公未去之日。今魏公已为唐臣,兄可作速前去。”尤俊达忙将徐惠妃前日送来的礼品,交还叔宝。叔宝又问道:“程知节往那边去了?”巨真道:“他始初不肯随魏公归唐,一到瓦岗闻了母信,他就冒死连夜到长安去了。”
人到世乱,忠贞都丧,廉耻不明,本日臣此,明日就彼,人如搭客,到处可投,身如妓女,大家可事,虽属可羞,亦所不恤。只因世乱,盗贼横行,山林畎亩,都不是安身之处。有本领的,只得出来参军作将,却不能就遇着真主;或遭威劫势逼,也便改心易向。皆因当日今先人,也只草草相依,就为他死也不见得忠贞,徒与草木同腐,不若留身有为。这也不是为臣正局,只是在豪杰不成不勉强以谅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