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隋唐演义 > 第94章 凝碧池雷海青殉节 普施寺王摩诘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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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当年志太骄,旁观目炫已播摇。

恶贯已将满,天先褫其魄。

谈忠说义人都会,临难却通融。梨园后辈,偏能殉节,莫贱伶工。伶工殉节,孤臣悲感,哭向苍穹。吟诗写恨,一言一泪,中转宸聪。

别人能殉节,因诗而益显。己身将开罪,因诗而得免。

象死终不平节,马舞横被大杖。

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堪笑纷繁降贼人,马前屈膝还稽颡。

雷海青已死,禄山肝火未息,命撤去筵席,将众乐人都拘禁候发落。正传谕时,忽探马来报:皇太子已于灵武即位,年号都有了;今以隐士李泌为智囊,命广平王、建宁王与郭子仪、李光弼等,分统军马,规复两京。又报令狐潮多次攻打雍邱,奈雍邱防备使张巡,又善守,又善战,令狐潮屡为所败。禄山闻此警报,遂命令本日起马回东京,另议调遣军将应敌;其西京所存宫女寺人、奇珍玩物,及统统乐器与众乐人,尽数带往东京去。临行之时,禄山乘马过太庙前,忽勒住马,命军士将太庙放火燃烧。军士们领命,瞬息间四周放起火来。禄山立马观之,火方发,只见一道青烟直冲霄汉。禄山方抬头旁观,不想那烟头随即环将下来,直冒入禄山眼中,顿时两眼昏倒,泪流如注,不便乘马,另驾轻车而去。自此禄山害了眼病,日甚一日,医治不痊,竟双瞽了。恰是:

当年此等宴集,禄山都得陪侍。当时从旁谛观,心胸羡慕,早已萌下不良之念;本日背叛得志,便欲还是取乐。可知那声色犬马,奇技淫物,适足以起悍贼觊觎之心。恰是:

禄山至东京后,二目失视,不见一物,心中烦躁,经常想要唤那些乐人来歌颂遣闷;又因雷海青这一番,心中疑虑,不敢与他们靠近,欲待把他们杀了,又惜其技术,且留着备用。

开元天子承平时,夜舞朝歌意转迷。

自古忠臣义士,都是天生就这副忠肝义胆,原非论贵贱的;尽有身为尊官,世享厚禄,常白天说到忠义二字,却也侃侃凿凿,及至临大节当危难,便把这两个字撇过一边了,只要全躯保家,避祸求福,因而甘心从逆,反颜事仇。本身明知本日所为,必致骂名万载,遗臭万年,也顾不得。偏有那位非高品,人非清流,主上常日不过以俳优畜之,即便他当磨难之际,贪恐怕死,背主降贼,人也只说此辈何知忠义,不敷深责;不道他到戴德知报,当悲伤惨目之际,独能激起忠肝义胆,不避刀锯斧钺,骂贼而死。遂使当时身被拘囚的孤臣,闻其事而含哀,兴感形之笔墨,咏成诗词,不但为死者传名于后代,且为己身免祸于他年。可见忠义之事,非论贵贱,正唯贱者,而能尽忠义,愈足以感动听心。

明日梨园翻旧曲,范阳戈甲满关西。

绣榻尽容骐骥足,锦衣浑盖渥洼泥。

万户悲伤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且说雷海青死节一事,大家传述,个个歌颂,因打动了一个驰名的朝臣。那臣子不是别人,就是前日于上皇前奏对钟馗经历的给事中王维。他表字摩诘,客籍太原人氏,少时尝读书终南山,开元年间进士落第,本性孝友,与其弟王缙,俱有俊才。王维更博学多能,书画悉臻其妙,名重一时,诸王附马,俱礼之为上宾。尤精于乐律,其所著乐章,梨园教坊争相传习,曾有朋友得一幅吹打画图,不识其名,王维一见便道:“此所画者,乃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当时有功德者,集众乐工,奏霓裳之乐;奏到第三叠第一拍,一齐都住着不动,细看那些乐工,吹的弹的敲的击的,其手腕指尖起落处,与画图中所画者,普通无二。世人无不叹服。天宝末年,官为给事中。当禄山背叛,上皇西幸之时,匆急间不及随驾,为贼所获,乃服药取痢佯为病疾,不受伪命。禄山素重其才名,不加殛毙,遣人伴送至雒阳,拘于普施寺中养病。王维性本极好佛,既被拘寺中,惟日以禅诵为事,或时闲坐,想起昔年上皇梦中,见钟馗挖食鬼眼,今禄山丧其二目,正应此兆。如此看来,鬼怪不久即毁灭矣,独恨我身为朝臣,不及扈从车驾,反被拘困于此,不知何时再得瞻天仰圣。正在悲思,忽闻人言雷海青殉节于凝碧池,因细询启事,备悉其事,非常伤感,望空而哭。又想那梨园教坊,所习的乐章中,多是我的著作,谁知本日却奏与贼人听,岂不大辱我笔墨。又想那雷海青虽屈身乐部,其常日原与众分歧,是个有忠肝义胆的人,莫说那贼人的骄态大言,他耳闻目见,天然愤恚不过。只那凝碧池在宫禁当中,本是我大唐天子游幸的地点,今却被贼人在彼宴会,便是极悲伤惨目标事了。想到其间,遂取过纸笔来,题诗一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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