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素姑至静室中见了盈盈,说话之间,私问道:“小娘子,你不日便将与江氏娘子相别了,这娘子自到此,不肯自言其经历,他和你是极说得来,必有实言相告,你必知其祥,毕竟是谁家内眷?”盈盈笑道:“他一贯也不肯说,昨日方才说出。你莫小觑了他,他不是等闲的女人,就是上皇当日最宠幸的梅妃江采蘋哩!我正欲把这话奉告女人。”素姑闻言,又惊又喜,顿足道:“我侄儿猜得一些不错。”看官传闻,本来梅妃向居上阳宫,甘守孤单;闻安禄山背叛,天下骚然,经常叹恨杨玉环肥婢,变成祸乱;及贼氛既近,天子西狩,欲与梅妃同业,又被杨妃禁止,竟弃之而去。当时合宫的人,都已逃散,梅妃自思:“昔日曾蒙恩宠,今虽见弃,宁肯君负我,不成我负君;若不即死,必至为贼所逼。”遂大哭一场,将白绫一幅,就庭前一株老梅树上自缢。气方欲绝,忽如有人挽救,身子仍然登时,展开眼看时,倒是一个星冠云帔的仙颜女子立在面前。梅妃忙问:“你是那一宫中的人?”那女子道:“我非是宫中人,我乃韦氏之女,张果先生之妻也,家住王屋山中。适奉我夫之命,乘云至此,特地相救。你今后另有再见至尊之时,今不当便死,我送你到一处去,临时安身,以待后遇。”遂于袖中取出一个白纸摺成的驴儿,放在地上,吹口气,顿时变成一匹极肥大的白驴,鞍辔全备,扶梅妃骑上,叮嘱道:“你只闭着眼,任他行走,少不获得一个地点,自有人欢迎你。”说罢,把驴一拍,那驴儿冉冉腾空而起。
调寄《长命女》
只见回廊曲槛,浅沼深林,极其幽胜。行过一层天井,转出一小径,另有静室三间,门儿紧闭,重加封闭,只留一个关洞,也把板儿遮着。二人看了,只道是素姑习静之所。正看间,俄然闻得一阵扑鼻的梅花香。国桢道:“里边有梅树么?此时恰是夏季,如何便有婢女,莫非此地的梅花开得恁早?”素姑微微而笑,把手中拂子,指着那三间静室道:“梅花香今后室当中来,却不是这里生的,也不是树上开的。”罗采道:“这又奇了,不是树上开的,倒是那边来的哩?”国桢道:“室中既有梅花,大可赏玩,肯赐一观否?”素姑道:“室中有人,不成轻进。”二人忙问:“是何人?”素姑道:“说也话长,原请到外厢坐了,细述与二位贤侄听。”三人仍至堂中坐下,素姑道:“这件事甚奇特,说来也不肯信,我也从未对人说,今无妨为二位言之。我当年初来此地,仙师罗公远曾云:‘今后有两个女人来此暂住,你可好生留着,二女俱非等闲之人,厥后正有好处。’及至安禄山背叛,西京失守之时,俄然有个女人,年约三十以外,淡素衣妆,骑着一匹白驴,飞也似跑进观来。我当时正独安闲堂中闲坐,见他来得奇特,赶紧起家扶住他下驴,他才下得来,那驴儿忽地腾空而起,直至半天,似飞鸟普通的向西去了。我心中骇异,问那女人时,他不肯明言来源,但云:‘我姓江氏,为李家之妇,因在西京遭难欲死,遇一仙女相救,把这白驴与我乘坐,叫我闭了眼,任我行走,感觉此身行在空中,顷刻落下地来,不想却到这里。据那仙女说,你所到之处,便且安身,今既到此,不知肯相容否?’我因记取罗仙师的言语,知此女子必非常人,遂留他住在这静室中,不使外人晓得,也不向观中人说那白驴腾空之事。那女人安闲静室中,也足不出户,我今后将观门掩闭,无事不准开。不料过了几日,却又有个少年仙颜的女子,叩门出去要住。那女人是原任河南节度使达奚珣的族侄女,小字盈盈,向在西京,已经适人。因其夫客死于外,父母又都亡故,只得依托达奚珣,随他到任所来;不想达奚珣没志气,竟降了贼,此女知其必有后祸,立意要削发,闻说其间观中清幽,禀知达奚珣,径来到此。我亦因记取罗仙师有二女来住之言,遂留他与那姓江的女人,同居一室当中,闭关静坐,只在关洞里通报饮食。两月之前,罗仙师同着一名道者,说是叶法善尊师,来到其间,那姓江的女人却素知二师之神妙,乃与达奚女出关拜见。叶尊师便向空中幻出梅花一枝,赠于江氏说道:‘你性爱此花,今可将这一枝花儿供着,还你四经常开,暗香不断,更不凋残,直待还归旧地,重见旧主,享完后福,当时身命与此花同谢耳。’自此把这枝梅花,供在室中瓶里,直香到现在,克日更觉芳香扑鼻,你道奇也不奇。”秦、罗二人听了,都惊奇道:“有这等奇事!”因问:“这二位仙师见了那达奚女,可也有所赠么?”素姑道“我还没说完。当下罗仙师取过纸笔来,题诗八句,付与达奚氏说道:‘你将来的功德,都在这诗句中;你有遇合之时,连那江氏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