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珂叹了口气:“李太医,重用新人,岂不惹人思疑?”
大雪覆盖的都城,沉寂得出奇,霍家卫队将太子安然送至宫门,原路返回。
说罢,她亲扶天子坐上腰舆,又道:“孩儿送您回寝宫。”
不料那医官禀告,目下李太医待罪,翰林医官院将重新提拔太医,为新君保养龙体。
“表舅公”三字,令李太医周身一颤。
宋鸣珂暴怒,当即结束宴会,第一时候到达太后的慈福宫,与母兄商讨。
若非她提及,他岂会惊醒,并暗里派人去盯着唐家?又如何能揭穿对方死力袒护的丑行?
“傻丫头!不是染了风寒吗?何故在雪里傻站着?”天子沧桑病容尽是肉痛之色,转而呵叱随行宫女,“怎生服侍的!为何不给公主撑伞?”
夜静无声,令人备受煎熬,直至余桐前来通报――李太医殿外候命。
天子咳了几声,顺气后半眯眼看她:“这么着!你若筹算嫁给他们此中的谁,朕就留谁在京,如何?”
爱重太妃的先帝骨肉未寒,宋鸣珂龙椅还没坐热,所扮演的宋显琛性子柔嫩,素有仁孝之名……当着两位庶弟的面,岂干得出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举?
太后凝睇爱子身着素纱罗裙,本来漂亮脸庞涂了脂粉,病态衰弱,不复数月前的豪气……
宋鸣珂张口结舌,片刻后嗫嗫嚅嚅:“哥哥……识大抵嘛!他深明您的苦处,即便难过也不会张扬,我……我就想……”
当时赵太妃的专属医官, 以极快速率赶来,诊视后,鉴定她为先帝驾崩而日夜哀号, 伤了肝肾, 又因爱子不日离京而深觉惶恐, 导致急病突发, 建议定王多作伴随。
而他却一定有劈面称谢的机遇。
“不就是过年时,在府中私设席饮,借醉强要了一名歌姬么?霍侯爷证明传闻后,勃然大怒,当即与唐家退婚,还告了回御状!”
宋鸣珂眼睛圆瞪,小嘴合不拢,懵了。
赵太妃当年恩宠极盛,未曾传闻其身材抱恙,此病来得古怪是真,但宋显扬的惊奇、发急和无助, 也像真的。
相较之下,作客府上的太子得此动静,如被抽了魂。
“才不是呢!我不想打搅您批阅奏章!”她小嘴一撅,鼻腔轻哼。
何况,她不肯以毕生大事去束缚他们任何一人。
他嘴上怪责与不耐烦,龙颜满满欣悦与垂怜,这份慈爱光芒,仅属于他的小公主。
转头北望,他仿似看到长街绝顶的宫墙禁苑、千里风霜围困的延绵山色、远山绝顶的险要关隘……
“……您也犯不着把他们百口北调啊!太子哥哥跟霍家两位公子自幼结伴,干系密切,您一下子把他的好火伴调到千里以外,他该多难过啊!”
次年,正式改年号为永熙,宣布迈向新的开端。
宋鸣珂嘲笑奉迎,改口道:“陛下圣明!果然火眼金睛,洞察民气……”
曾果断不移的决计,被她哑忍抽泣声,悄悄击碎。
他拜伏在地,语带哽咽:“长公主殿下任重道远,还望保重。”
旧仇未报,新恨又至,她咬牙切齿,怒容愈盛。
城中食店香味缭绕,书画坊、医馆、药铺、酒行、金饰铺子等杂列,最熟谙不过的都城平常,对于北行前夕的霍二公子而言,多看一眼,是一眼。
她的踌躇反倒向天子证明,这要求,并非源于私家豪情。
“是。”
“够了够了,挑重点!”
“你病还没好,为这事,大早晨特地跑雪里,演苦肉计给朕看?”
行至府外,霍睿言不测发觉,定远侯府门庭若市。
马车起行一段路,余人回身回府时,霍睿言安静接过一名侍卫的僵绳,转头道:“爹,我自个儿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