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心头思忖,更添一点疑虑。职位尊崇、傲岸如先帝嫡女当朝长公主,也不会心存歹意到要靠踩踏别人来表现本身的高贵。何况康礼郡王已是闲散宗室,并无多少人放下身材凑趣奉迎,这位县主到底是如何养成如许的性子的?且如许的赏菊宴,各家小娘子必定得了叮嘱,哪怕活泼张扬一些,也需表示得懂礼节知进退才不会失了家属颜面,她却连装样都不肯做,可见这都是平素习觉得常的表示,连懂此中枢纽的家中长辈都未曾出言提点。而康礼郡王与王妃为县主亲生父母,对她知之甚详,见女儿心机脾气有异,竟也不着意教诲斧正,只顺着她到现在的境地,这所谓的家风庭训,当真有坊间所传的清正端方吗?即使康礼郡王的祖辈父辈都是开阔君子,营私守礼,但如果子孙不肖,也未尽可知。是而出言点明,县主似有放肆之像,命妇间却无此一二传闻,若非琥琳目睹非真,那便是康礼郡王与王妃成心坦白。虽说家丑不过扬,但不操心教诲女儿,反心胸鬼蜮,如许的姻亲,只怕是千万不能结下的。
杜氏最后却只挑了一盆中规中矩的并蒂金翎,屈膝一礼道:“时候不早了,臣女与丁娘子先行一步。也请昭仪快些去罢。”
庞氏笑道:“臣妇本日厚着脸请母亲举荐,倒是有事来求昭仪。”林云熙微微一讶,笑道:“大嫂自小待我如亲女,珍惜有加,那里用得上一个求字呢?你尽管说,若能帮的,我必不会推让。”
林夫人道:“宫人择来的菊花,县主可曾分与旁人?或是请别的小娘子一道采选?”
琥琳道:“小娘子们议论咏菊诗篇,已从诗经离骚说到李商隐白居易,正在兴头上,也未曾非常留意县主。杜家娘子只说宫中物件不成等闲损毁,提示县主的婢女谨慎。倒是丁家娘子说了一句,菊花清贵端华,品性高洁,古有‘宁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之言,何如那安设花盆的婢子是个俗人,不通词文诗篇,亦不懂赏菊花之时令,比来放去,竟比那北风还要短长些。”
林夫人道:“也是她们谨慎,要我说,便是就一句话的事儿。”方细细说与林云熙听了。
林云熙抿嘴一笑:“嫂子放心,这回皇后必会请的。”又道:“日子过地快,算起来安安也有五六岁了吧?我们家下头一辈里统共这么一个小娘子,到时候嫂子一道带来。”
林云熙道:“杜娘子是贤淑端庄,却也太贤淑端庄了。”
林云熙笑吟吟道:“我不过请了几个小娘子来做客,听姑姑说两句话,摸摸她们是个甚么脾气,也好照着送礼,免得有人说我接待不周呀。”
琥琳道:“并没有,县主挑剩下的,都说模样欠都雅,顺手叫带来的婢女丢开了。那婢子手脚粗苯,花盆碎裂碰坏了两个不说,连枝叶都给扶歪了。”
但她到底未曾亲目睹过,只道:“再有几日宫里要办赏菊宴,皇后定然要请命妇女眷来的,届时叫我瞧上一面,也不是难事。”
琥琳道:“要说聪明,天然是非丁娘子莫属。不过奴婢听方才大娘子的口气,倒是喜好杜娘子沉稳风雅多一些。”
琥琳顺着她的视野看去,微浅笑道:“可不是,这梅花都要开了。”
林夫人听了清楚,笑着向林云熙道:“就你会捣蛋。”
林云熙道:“那其别人呢?”
宴罢已是暮色四合,此番赴宴的不但有林夫人与几位嫂子,另有林氏旁支与何家三两女眷,林云熙便特地召人见了一面。林氏旁支的亲眷都是年事较长的,辈分最大的一名倒是林云熙的堂祖姑,丈夫任着正四品忠武将军的武职,方荫封了五品恭人,其他便是从叔伯家的三位婶娘。何家这边也相差不大,除了林夫人的堂姐妹,便是林云熙的堂舅母,另有一名才嫁入何家不久的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