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德妃年已四十有一,早不知多久没有过。便岔开话题,指着矮几上的盘子道:“尝尝这个吧,今岁的荔枝都把人吃腻,这么一弄倒叫人新奇。方才孩子们抢着吃,是本宫楞剩下几个留给你们。”
张贵妃把这些事儿在脑海里一捋,便想起陆梨先时被老二谛视时的冷酷,原还只当这丫头泰然端宁,现在倒要揣摩起来。她想起楚邹那天去了御花圃,陆梨又恰好做了一盘荷叶肉,脸上的神采便僵冷下来——别到时候自个儿子还单着冷炕头,倒给他老四先做了嫁衣。
她是楚昂在潜邸时的通房女婢,打七岁上就一块儿在身边长大的,因着奉侍多年,楚昂对她多有恭敬。她这般把话一说,世人天然都晓得是得了天子嘱意了。
殷德妃想起老三前些光阴提过的话,仿佛说是要把甚么宫女派去给老四,便笑笑道:“呵呵,一点荔枝引出来这很多话头,我倒猎奇那丫头是甚么三头六臂了。对了,今儿这山珍蘑菇汤甚是补益,既是哥姐儿几个都在,不如派人去把老四也叫来吧。”
抬脚跨出来,繁复的裙摆在漆红门槛迤逦而过,里头已经很多热烈。正殿左端间里,请来的有张贵妃、施淑妃、沈妃、华妃几个后宫有子嗣的娘娘,孙凡真和李兰兰两个得脸的美人在旁烘托。三王妃闻双儿温馨地倚在罗汉榻上,十□□岁的脸庞难掩衰弱,但那清秀端宁的根柢还撑着场面,叫一屋奴婢们不敢轻视。近阵子她身材稍好,殷德妃便把她也叫进宫来沾沾人气。这会儿老三楚邺去乾清宫给天子存候,留下二岁的儿子楚恪在跟前黏糊着。
锦秀听了,亲和地笑起:“那是本宫做的。本来是做给皇上用,做很多了,就赏与了你们。”
讨梅轻启红唇含一颗,立时扬眉道:“这回准没猜错了,必然是陆梨做的,她但是向来把萝卜白菜也能做出山珍海味。”
锦秀便谦恭地回道:“倒也不算晚,方才叫这两个丫头担搁了,一块用了些早茶。睡得晚倒是真的,朝政沉重,皇上克日总熬深夜,mm总少不得在旁服侍。”
面上却不露声色,摆摆手道:“不必拘束,本宫也不常做,那日见女人们掌勺,这便手痒罢了。对了,那丫头是和你们一道进宫的么?听起来你几个倒是熟谙,可知是何方人士?”
右端间里是一群皇子和公主,宋家的一对姐弟天然是跑不了的,其他另有几个王府进宫来玩的郡主和世孙。至公主楚湘因婆母杨夫人病了要照顾,没能够来;大皇子的王妃有身不便,伉俪二个就也推却了。中宫因着孙皇后的早早离世,这些年留下的几个孩子在后宫里的存在感都很淡,便是小九爷那般得着盛宠,经常也让人感觉寡伶仃的。
楚恪被听不明白,又急又不平气,便嘟嘴叨叨:“是怒泥……我拉屎了,哭着哩……她牵着我去找小四叔……他两个隔着门偷看,小四叔喜好她。”
打履顺门拐个弯,绕过凝祥门就到延禧宫了。殷德妃向来是乐善好施的,在楚邹楚邺他们小的时候,逢过年过节或是闲暇时,就常把哥儿姐儿的几个聚在一块捏糖糕、搓圆子,还保存着当年在王府里一家高低相依为命、和乐融融的风俗。是以在她宫里设席倒不敷多虑,不像景仁宫的张贵妃,可贵筹措一次就必然是有目标。
施淑妃只是淡淡地颔了一下首,她对谁都是冷酷的。当年头胎一对龙凤胎被撞得早产,死了六皇子,只剩下个半聋的三公主,厥后得孙皇后恩情再怀上,末端生下来竟也活不成,那好轻易才和缓起来点的脾气,以后就变得更加冷酷了。这些年天子也显少召幸她,时而一年召幸她一二回,对她也都是谨慎翼翼。也似是为了弥补她,旁的公主六七岁就送去公主所由嬷嬷们照养,她的三公主楚湄一向留到今岁十三了,年初才搬离的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