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皱眉, 将那张图细看。
若放在畴前,公子约莫会义无反顾地说,他只做对的事,并且看不上这些油滑油滑的设法。他不再像畴前那样热血打动,胸怀中不但有了谋,另有了略。
我不答反问:“我记得当年圣上做城阳王时,甚敬鬼神,先帝还曾让他去主持祭奠仪仗。”
“我说得不对?”见我看着他,公子问道。
公子没有说话,只将眼睛盯着舆图。
“都督三思!”杨歆起首反对道,“都督职责,乃在于镇守邺城,为圣上亲征后盾。若都督往大陆泽讨伐,邺城何人镇守?”
说话的时候,公子神采凝重,奉告世人,那五十船粮草必然要寻到。
公子并无愠色,让二人去用膳,略加歇息,重又堆积幕僚到堂上议事。
“邺城乃冲要之地,易守难攻,且深切司州。”他将舆图在案上摊开, 把一只茶杯放在邺城上,又把一只镇纸横在巨鹿,“黄遨若要过来,须得绕开巨鹿的雄师,此乃险招。”
公子看着我:“你有何策?”
听得此言,世人虽仍然神采不解,但确切不再又贰言,皆施礼应下。
“然另有一事,我等须得考虑。”少顷,公子道。
不消猜,我也晓得抱我的是谁,耳根一下烫了起来。
我了然。
公子不紧不慢道:“我上任邺城都督这些光阴,主簿每日跟从我身侧,不知做些何事?”
我说:“大陆泽有九水灌入,深处为湖,浅处则苇草如海,亦有山岛耸峙其间。冀州宽广,圣上虽亲征,所谓搜刮,亦不过是交由各州县着力,如果懒惰些,发觉不得亦在常理。”
公子固然成心将我留下,但我晓得本身白日里虽主事了一把,但那是撑着青玄的招牌,勉强能唬唬裘保那样的人。这些幕僚则不一样,我如果在他们面前过分惹人谛视,对我并无好处。且此计的大抵枢纽,我已经与公仔细细商讨过,皆心中稀有。故而他们议事,我在不在无所谓,就算有甚么变故,公子也会奉告我。
此事乃奥妙。夜里,公子与幕僚在堂上商讨细节,而我如许的陪侍,都要躲避。
“鄙人亦觉得不成!”这时,崔容亦道,“邺城非只要镇守之要,转运、分拨军需之事,皆繁复严峻,都督一旦拜别,若转运之事出了不对,如何是好?”
公子暴露讶色:“何意?”
公子却低低“嘘”了声,半晌,挨着我,在我身边躺下,将薄被拉上。
公子点头:“便是如此,要行此计也甚为困难。邺城虽在火线, 亦有万余兵马驻守, 有高城深池, 黄遨便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绕开沿途耳目,率部众全数攻来,也难攻破。遑论邺城乃在司州以内,四周州郡得了信,半日以内便可赶来救济,若不成一击到手,略微迟滞便会堕入前后夹攻之境。且你方才说那细作旬日前才潜入,可见此计仍在草创之期,黄遨就算派细作来刺探,亦不过是要网罗动静,以摸索可行之处。黄遨虽是个贼寇,但看他过往各场战事,皆以稳妥为上,若机会未至,他不会等闲为之。”
“对。”我笑了笑,“此事不难,公子只须让圣上及时赶到疆场,此事便有了下落。”
此番天子亲征,与其说是为了讨伐逆贼,不如说是为了和缓朝中冲突,树威立信。现在他到冀州月余,一无所获,已经是面上挂不住;若终究拿住或杀死黄遨的人是火线公子,那么天子那边就会变得甚是难堪。当然,公子是天子的臣子,公子打的败仗,天然也是天子的。但聪明点的人都会晓得,这滋长的只是公子或者桓氏的名誉。天子就算与公子自幼长大,对桓府比对宫里还熟谙,但对于一个天子而言,被臣子衬得像个无能之辈,谁的内心也不会欢畅。故而公子须得防备做了功德还被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