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公子该服药了。”我很有耐烦地说,“服了药再安息,如何?”
心就像浸了蜜糖一样,甜得几近溢出来。
“恰是。”杨氏对我道,“云霓生,来见过县主。”
沈冲目光动了动。
“你看她方才打量我家公子那眼神,直勾勾的。必是又想勾引桓公子,又想勾引我家公子。”她越说越活力,“她算得甚么人?竟想脚踏二船。”
真乃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在沈冲面前苦心运营端庄贤淑的模样,岂料公子竟来拆墙角。
我将一碗粥端过来, 用汤勺舀起, 悄悄吹散上面的热气, 喂到他的嘴边。
她在杨氏的伴随下,来到沈冲的院子里。不过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未曾进阁房,只在门前看了看,便与杨氏去了外间说话。
我也有些疲惫,正筹算去找惠风说说话,还未出门,却来了客人。
我谦逊道:“此乃公子福泽厚广,奴婢不过帮助。”
他的身材仍衰弱,说了些话以后,又用膳服药,已经用尽力量,不久又昏昏睡去。
“你救我之事。”沈冲的声音暖和,“这是第二次。”
说来怪哉。我当年给公子喂药,常常见他苦得皱起眉头,心底便有一股报仇般的利落。而现在面对沈冲,看他眉头蹙一蹙,我便感觉心疼。
沈冲讶然:“哦?”
“公子的衣裳,一贯有粗使的婢子补缀。”我说着,瞅了瞅沈冲,“我家公子还与表公子说这些?”
沈冲非常听话,没有反对。我按例舀起一勺,吹凉些,递给他。
我持续道:“后代以叔齐伯夷为忠孝榜样,然我觉得,天下人如有志行忠孝之事,则当以伯夷叔齐为前车之鉴。孤竹因二人相让陷于无君之境,难道不孝;商纣因孤竹沦陷而被逼入绝境,难道不忠?就算二人饿死首阳山,亦已于事无补,却称为忠义,难道自欺欺人。”
沈冲沉吟,道:“如你所言,若伯夷叔齐未弃国而去,商纣便不至灭亡,此方为忠?”
沈冲道:“与凌晨无甚不同。”
我说:“不过是针线,为何不会?”
“好。”沈冲浅笑道。
宁寿县主点头,忽而将目光转向我。
沈冲却点头,缓了一会,道:“不必,就这般服下便是。”说罢,他干脆把药碗接过,吹了吹,如同赴死普通定了定神,然后一口气喝光。
这些天,我非常尽忠职守, 无事便坐在沈冲的榻前。如许, 在他常常睁眼, 第一个看到的就会是我。
沈冲应了一声。
看着他喝了水以后重获重生的神采,我忍俊不由。
我也笑了笑。
沈冲的眼神意味深长,把杯子还给我。
“我在想伯夷和叔齐。”我说。
“元初说你从未给他缝过衣裳。”
沈冲谛视着我,少顷,微微点头。
我讶然,看着他。
“这我晓得。”他说。
那边衣还剩些针脚未曾做完,我拿起来持续缝。
“表公子这伤比不得平常,还是要耐烦才是。”我说着,将他身上的被子拉上,给他盖严实些。
我说:“谢我何事?”
沈冲不无自嘲:“你但是在想,我是庸人自扰?”
我讶然:“另有第一次?”
沈冲靠在褥子上,手捂住腹上的伤处,缓了缓,看向我。
我忙让仆人过来, 用褥子垫在他身后, 谨慎翼翼地扶他坐起一些。
我忙收起笑意。
“恰是。”我说着,将衣裳展开,“表公子看,如何?”
她在沈冲房中逗留并不准久,酬酢一阵,杨氏说侯府后院的枫树红了,要带她去抚玩。宁寿县主欣然应允,跟从杨氏拜别。
转头, 毫不料外埠, 只见沈冲看着我, 唇边浮起微微的笑意, 目光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