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我不由地看向公子。
太子妃母子和范景道皆看着公子,满面不成置信之色。
范景道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如侍郎所言,此事当再作三思才是。”
沈冲就是沈冲,比公子这类向来我行我素的人更能发觉纤细之处。
世人皆无言。
“这下都不白了,走吧。”他说罢,心安理得地在我身边坐下。
世人皆惊诧,看着公子,堂上一时温馨。沈冲闻得此言,亦暴露讶色。
世人相觑,皆有些不忍之色。
“这……”范景道竟是一时语塞。
“此言确切?”范景道即诘问。
皇太孙沉默半晌,道:“我必不扳连母亲。”
这一席话中,太子妃和沈冲等人滚滚不断,说的都是天下和性命,而皇太孙此人报酬之计议之人,问起的倒是那最为实际的生存之事。
沈冲道:“现在雒阳局势不决,今后之计,可容再议。”
沈冲看着我,目光似有些不明的意味。他淡淡一笑,没有多言,自顾坐到车厢中去。
公子不觉得然:“你不也是生得白净?”
我啼笑皆非, 他却已经坐得端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开打趣。
不料这个沉默寡言,总让人感觉可作傀儡摆布的孩童,想的东西倒是与我有几分类似。
“现在是临时安稳,只不知今后,殿下与太子妃如何筹算?”公子率先问道。
他虽一向未曾插话,但豫州之事,他是晓得的。公然,他也看了看我,目中皆是了然之色。
范景道的田庄离雒阳不远,但的确偏僻,四周并无多少人家,倒是合适藏人。仆人家的宅院并不太大,不过耕户们住的处所离此地有些间隔,比我见过的田庄都远。范景道公然是个读书人,有统统读书人的狷介弊端,觉得阔别俗事便有了超然风致,也不知被耕户们占了多少便宜。
太子妃道:“此处甚好,少傅何愧之有,万莫再出此见外之言。”
太子妃看着他,目光定定。
沈冲亦道:“臣亦可为殿下解忧,财帛之事,殿下可不必担忧。”
哑仆“啊啊”地连连点头,向太子妃和皇太孙施礼,自去给他们清算住处。
我一愣, 正不知他何出此言,却见他下了车去, 走到路边一处曾有人生火取暖留下的灰坑边上, 往坑里抓了一把灰。
待得他坐好,公子像常日桓府的驭者那样,神情地将手中的长鞭抽了一下。
太子妃张了张口,半晌,道:“自是无人可寻之处。”
“储君?”太子妃淡淡一笑,目光有些讽刺,“皇太孙还在东宫之时,难道正统?可皇后随便扯个由头,再派些人来,便可将他囚禁,若非诸位同心救援,我母子二人如何赴死也不知。一个毫无倚恃的储君,不过是那些虎狼之徒的肉刺,大家必除以后快。诸位救我母子出来,莫非就是要送我等再蹈赴那汤火?”
“可我不肯。”半晌,皇太孙忽而道。
我说:“公子,你可曾见过驭者有生得像公子这般白净的?”
公子看着我,忽而道:“如果不像, 那便无事了么?”
太子妃却摇了点头,半晌,长叹一声,神采果断:“可圣上就算临时病愈,亦非悠长之计。宫中皇子浩繁,可成荀氏、庞氏之势者,又岂止一家?加上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诸侯,皇太孙无娘家护佑,在他们面前不过安排。诸君胸怀天下,妾自是佩服。然天下危局,岂是皇太孙一人可担?妾在这人间,已无家人,独一可安慰者,便是皇太孙。妾与冼马说过,妾所求者,乃是阔别这是非之地,今后隐姓埋名,保一世安然。”
太子妃正要再言语,皇太孙道:“母亲莫忘了,外祖与曾外祖一家如何惨死。若儿拜别,那个来为他们寻回公道?就算将来他们得以正名,我与母亲连名姓都不敢为人晓得,又有何脸孔到他们坟前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