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甚么挂记，你们姊妹俩啊，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
喧哗之气劈面而来，宽广的街道之上人头攒动。春明门邻近东市，正值下午开市，大量商旅正涌向东市，热烈不凡。雨雪气候涓滴挡不住人们的热忱，贩子的气味让沈伯昭略显阴霾的表情舒缓放松很多，嘴角不由上扬起来。又望了望春明大道北侧兴庆宫苍黄的宫墙，面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起来。
沈伯昭笑而未答。
他声音听着甚为奇特，比起粗声粗气的男音，要柔泛轻巧很多。可比起银铃清脆的女音，却又显得沙哑降落。说话时，腔调自有一种舒阔萧洒的神韵，透着几分开朗不羁。
慕容辅踌躇再三，终是叹了口气道：“唉……也罢，待某写封奏疏，明日上朝呈给贤人，尝尝看吧。”
沈绥便是沈伯昭，名绥，字伯昭。
“慈恩案案情严峻，疑问重重，实在是如雾里看花，一个不谨慎出了不对，是要遭罢官贬黜的大事。如果能将如许的大案交给沈绥去查，我京兆府在旁帮助，抽身而出，查的好算他的功绩，我们多少也是能够叨光的。查不出来，我们也能将任务推到沈绥身上，不会被缠累太多。”刘成全道。
撇却身家背景，说到底不过是个刚过了弱冠年的黄毛竖子，又是大理寺保举，代表的是大理寺，仗着朝中有人毛病本府查案，岂不膈应？此案是压在我京兆府的头上的，他大理寺只是辅查，秦臻可真会给我添乱！”
“此事尚需衡量，此案产生在本府辖地内，本府主查此案是应有之责，贤人恐怕很难应允。如果贤人看出我等推委的企图，这将来宦途可就艰巨了。如果真出了事，获咎了大理寺，又加了一件头疼事。”
颦娘帷帽下的面色一凛，心弦不由绷紧。
马儿走得快了，颦娘勒了勒马缰，接道：
“我们这入了京，要在那边落脚？”
开元十六年十仲春廿五，中午未几。天阴云厚，薄雪浮降。连日来的大雪为中原大地披上一层素衣，北风裹挟着雪粒吼怒而来，不由分辩地灌入领口袖口。行人掩紧衣袍，抬高箬笠，仓促行走在黄土夯实的官道之上。官道冷硬，大要一层泥泞软土，踩上去污了鞋面。这是长安与洛阳间的南崤道，已过了华山北麓那一段，长安城已在目前，再有个一二时候，便能入得春明门。
“府君，这沈绥是个能人。幼年有为，政绩出色，一年内查清了河南府两百多桩积年旧案，无一人喊冤，本地百姓更是交口奖饰。大理寺已经向贤人推举此人，贤人也下御令了，您又何必如此烦恼？”
帷帽女子捂嘴轻笑：“看来大郎早已名誉中原，我在河南府处所上行医时，总能听闻‘雪刀明断沈伯昭’的名头，倒也是与有荣焉。”
沈伯昭再度苦笑：“颦娘，这进了城，您可别再提姊妹一词。我与二郎是兄弟，而非姊妹。”
刘成全沉吟半晌道：“贤人的意义是让此人帮手京兆府参详案情，府君何不力荐此人，无益有害。”
“不过…他很快就破了一起军火私吞案，当时影响不小，被怀州刺史丁丰云看中。可见此人还是有些本领的。”刘成全道。
沈伯昭乌黑的眼底有不着名的情感在翻滚，很久，她吐出五个字：
沈伯昭笑而不语，这动静她早几天前已经晓得。
“听闻沈绥出身吴兴沈氏，因此朝中有沈氏旧人照拂。”这话说得直白，明指秦臻为沈氏旧人。
“让颦娘挂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