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乎的是传言里,沈大师在街上献艺的时候,有同业的女枪弹奏琵琶能和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舞一争高低,想到那日贤人和贵妃都不在宫里,边令诚拿着酒壶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栗。
边令诚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争论声,不由皱了皱眉,只见离着他不远处的桌上,坐着两个穿戴白衣的士子,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腰里佩剑,跪坐在那儿都比劈面的火伴高出大半头。
逆旅外的官道上,本来装潢华丽的马车在雨水中也变得阴冷潮湿,车厢里李龟年双手捧动手炉取暖,盘腿坐着的膝盖上是一卷极新的乐谱,在昏黄的光里,他口中不时哼唱着,满脸的沉醉。
但是这回,就连他那位兄长都寄信给他,还附带了一卷现在长安城里哄传的乐谱,他看了以后惊为天人,也顾不得岐王的挽留,便立即返回长安城,想要见见那位沈大师。
本来李龟年也没当回事,这些年来不晓得有多少人想踩着他上位,博取贤人欢心,但是却鲜有真才实学的,多数是些靠人吹嘘出来的浪得浮名之辈。
“到了吗?”
杜甫给本身杯中满上了酒,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不再是阿谁来往中原各地,飞鹰走马的杜子美,他这趟来长安是为了来年的进士科。
“那位朱紫想必是有甚么隐蔽事,不然何需摈除我等,此时上前,不是自讨败兴么!“
“腰佩军中横刀,个个都孔武有力,并且皮肤乌黑,十有八九是了。”
看着仍旧有些不忿的老友,杜甫点头道,他出身优渥,幼年时在郾城看过公孙大娘的剑器舞;雒阳岐王堂前听过李龟年的《渭川曲》;在北邙山顶玄元天子庙里赏过吴道子《五圣尊容》、《千官行列》。
得了边令诚的叮咛,两个龙武军的卫士方自恶狠狠地瞪了眼那高大青年走开,至于大堂里其别人则是到了角落里持续喝酒,也有的干脆回了客房。
给杯中满上酒,边令诚低声叹了口气,高仙芝挂帅出征小勃律,贤人是要派监军的,宫内里能去安西军中监军的也就他了。
本来去安西那等偏僻苦寒之地,边令诚倒也无所谓,毕竟对他这等宫里的寺人来讲,担负监军便是趁机敛财的好机遇,本来他筹算比及了安西后,便表示番高仙芝要些好处,可现在有那位沈大师在,他哪敢开这个口。
“既有军中健儿相随,想必那定是位朱紫,子美何不上前扳话。”
每年夏季,李龟年多数不会逗留在长安城,而是会去雒阳,在岐王宅里小住几个月,只是这回他刚到雒阳没几天,家中便连续有手札过来,说是安西出了位沈大师,人还没到长安便已名声大噪。
就在边令诚还在想事情的时候,他身边俄然有龙武军的卫士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
当然对边令诚来讲,公孙大娘名声再清脆,但毕竟是大哥色衰,哪怕得贤人看重,也不过是宜春院教一众伎人跳舞的老妇罢了。
“是,边公。”
李龟年肚里的火气顿时没了,他固然在贤人那儿得宠,但是对于宫里的寺人也是极其客气的,毕竟这些人每天和贤人在一块儿,如果获咎了他们,保不齐哪天在贤人面前说你句好话,那就甚么完了。
万一如果哪天这位沈大师和贤人提及他索贿的事情,难保贤人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这宫内里可不晓得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位子呢!
“我等好端端地在这里喝酒,关汝等何事?”
边令诚本觉得是高仙芝简在帝心,这出征小勃律的主帅才落在他头上,可本日贤人俄然让他出城拦住自雒阳返来的李大师,还下了那等口谕,才让他清楚高仙芝那是沾了沈大师的光啊!
“边公,李大师的马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