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稍待，小的这就去办。”
武威城的西市范围只比长安雒阳差了些，沈光和郭子仪逛了个把时候，也只逛了以仆从、布匹和皮货等大宗贸易为主的处所，沈光每到那些胡商的货栈，都会细心扣问代价，商家来源和货源渠道等等，看得边上的郭子仪猎奇不已。
说话间，十娘猛地盘弄起怀中的五弦琵琶，顿时便有洞穿金石的杀伐之声响起，郭子仪听得愣了愣，随后猛地看向自家主君，实在是这胡姬弹得鲜明是自家主君所做的曲子。
偌大的店堂里，就这小厮，直到他跑去前面传菜，远处角落才有个三十不到的胡姬站起家，带着些许等候的神情看向沈光他们。
小厮倒是感慨这十娘交了好运，碰到这等美意的朱紫，这几日买卖不好，来店里吃食的堂客少了很多，这十娘一顿有一顿没的，要不是自家东主不在，不然真赶到街上去，怕是早就冻饿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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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倚着门张望沈光他们好久，见这疑似主仆二人出入的都是大货栈，并且两人身上穿戴的服饰固然素雅，但是那料子倒是上等的蜀锦，是市道上莫非一见的珍品，他也是曾经接待过几位大唐军中的将军，才认得这等宝贵的布料。
郭子仪在边上固然沉默不语，不过却对自家这位主君的性子多了几分体味，公然是宽仁之人，跟着如许的主君，是他的荣幸啊。
看着这面前满脸寒微的胡姬，沈光倒是叹了口气道，“无妨，你且披着就是。”
沈光说话间，隔着他有五步远，正自烤火取暖的十娘满脸的惊奇和感激，“多谢客人。”
说话间，沈光寻着比来的那家食铺里，已有戴着尖帽的胡人小厮迎出来，满脸堆笑地揽客道。
接过那大氅，十娘愣了愣，但是赶紧道，“番邦下女，不敢污了朱紫的大氅。”
“两位，我们店里有新奇下锅的上等河曲羊，羊油熬制的汤色奶白，没半点膻味，羊肉酥烂软嫩，入口即化，但是远近闻名的。”
沈光开口，自是叫十娘呆住了，她年青时也曾艳名远播，曾是这武威城中权贵之家的堂上客，为朱紫们演出胡旋舞，自是看得出面前这位郎君必是朱紫，那语气固然暖和，倒是叫人难以回绝。
“客人稍等。”
“那就再来壶冰镇蒲桃酿，咱多生两盆炭火与我们取暖。”
小厮赶紧倒酒，而这时十娘已自擦去眼角泪痕，干脆连那些劣质脂粉都一道抹去了，然后将披着的大氅细心叠好偿还，素颜捧起琵琶道，“让客人久等，十娘这便弹奏，还宴客人莫要嫌弃。”
“客人，这赏钱你们看着给，如果实在不可，便赏她两口剩汤喝就行。”
“两位客人，内里请。”
走出最后那家货栈，沈光开口道，郭子仪自无不成，“主君方才扣问那般细心，可有甚么讲究。”
跟着沈光叮咛，小厮自是又去前面取了炭盆，给十娘放在身边后，倒是在两人桌案上放了精美的陶泥炉，内里炭火微红，上面放着的宽口大盆里，奶红色的羊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那些运气好的胡姬被大户人家买归去做侍妾，只要不赶上手腕狠辣的女仆人，便是大哥色衰还能得个善终，而那些姿色浅显如果不能存够财帛，比及被东主赶走时，便只能沦落街头流浪。
“多谢客人。”
桌案上，沈光和郭子仪盘中切好的羊肉蘸着小碟里的料汁早就吃得七七八八，恰好喝些冰过的蒲桃酿解腻。
披上大氅，烤着火，喝着汤，吃着饼，十娘内心虽暖，但是去忍不住低泣起来，那在边上奉侍沈光他们的小厮却忍不住在边上喝道，“哭甚么哭，坏了客人的雅兴，需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