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城的西市范围只比长安雒阳差了些，沈光和郭子仪逛了个把时候，也只逛了以仆从、布匹和皮货等大宗贸易为主的处所，沈光每到那些胡商的货栈，都会细心扣问代价，商家来源和货源渠道等等，看得边上的郭子仪猎奇不已。
走出最后那家货栈，沈光开口道，郭子仪自无不成，“主君方才扣问那般细心，可有甚么讲究。”
那小厮倚着门张望沈光他们好久，见这疑似主仆二人出入的都是大货栈，并且两人身上穿戴的服饰固然素雅，但是那料子倒是上等的蜀锦，是市道上莫非一见的珍品，他也是曾经接待过几位大唐军中的将军，才认得这等宝贵的布料。
“切五斤羊肉配汤，再配些菜蔬饼食就是。”
沈光开口，自是叫十娘呆住了，她年青时也曾艳名远播，曾是这武威城中权贵之家的堂上客，为朱紫们演出胡旋舞，自是看得出面前这位郎君必是朱紫，那语气固然暖和，倒是叫人难以回绝。
“郭兄，我们坐下点些小食。”
小厮倒是感慨这十娘交了好运，碰到这等美意的朱紫，这几日买卖不好，来店里吃食的堂客少了很多，这十娘一顿有一顿没的，要不是自家东主不在，不然真赶到街上去，怕是早就冻饿而死了。
“给她打碗汤，切些羊肉，拿个馕饼，先吃饱了再说。”
披上大氅，烤着火，喝着汤，吃着饼，十娘内心虽暖，但是去忍不住低泣起来，那在边上奉侍沈光他们的小厮却忍不住在边上喝道，“哭甚么哭，坏了客人的雅兴，需赶你出去……”
桌案上，沈光和郭子仪盘中切好的羊肉蘸着小碟里的料汁早就吃得七七八八，恰好喝些冰过的蒲桃酿解腻。
“小的记下了，客人可要再点壶蒲桃酿，咱家的蒲桃酿可不是从别处采买，乃是自酿的窖藏好酒。”
“且随她就是。”
沈光不在乎多花几个钱，他只是见不得这等不幸人儿，那小厮闻言也是松了口气，然后朝那胡姬喊道，“十娘，还不过来，谢过客人。”
“客人，这赏钱你们看着给，如果实在不可，便赏她两口剩汤喝就行。”
那唤做十娘的胡姬小跑着过来，厅堂空旷，她跑动时衣裙飞扬，人却冻得更加短长，答话时倒是声音都打着颤抖。
说话间，十娘猛地盘弄起怀中的五弦琵琶，顿时便有洞穿金石的杀伐之声响起，郭子仪听得愣了愣，随后猛地看向自家主君，实在是这胡姬弹得鲜明是自家主君所做的曲子。
跟着沈光叮咛，小厮自是又去前面取了炭盆，给十娘放在身边后，倒是在两人桌案上放了精美的陶泥炉，内里炭火微红，上面放着的宽口大盆里，奶红色的羊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郭子仪在边上固然沉默不语，不过却对自家这位主君的性子多了几分体味，公然是宽仁之人，跟着如许的主君，是他的荣幸啊。
沈光不由点了点头，这胡姬的琵琶弹得不错，起码也是十多年的工夫，不过更叫他惊奇的是，这胡姬拨弄琵琶间倒是翩然起舞，就在那桌案间的方寸之地展转腾挪，跳得恰是胡姬中最流行的胡旋舞。
“两位客人，内里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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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客人。”
沈光目光本就极高，更何况他是见过杨贵妃和公孙大娘跳舞的，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胡姬放在长安城，这技艺也足以入教坊司当个教头了。
沈光抬目睹那胡姬怀里抱着琵琶，脸上固然涂了脂粉，但是难掩眉眼间细纹，身上传了袭红裙，但是人却冻得瑟瑟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