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女子重新清算一下仪容,挽一把筷髻束好包头走出来,地上一口炭炉燃的陶壶已经滚出白气,摆出一张方桌上,慎重安排着不知从那边捡来的几方残损莲纹瓦当,这是洗刷洁净作为杯盏托子利用的,她倒出开水滴一大海碗的盐笋炒豆茶,帘外已有客来。
牵着女子手的男人赶紧俯身去扶她:“花铃?……你怎了?”
“啪啪……”顾不得脚步踩到水洼里,晞光中一个清小身影提着空荡荡的红漆食盒跑来,少年的声音唤道:“月娘?”
明州城,本来一派楚云风骚的地步,可自从两年前,也就是咸淳九年,蒙前人铁骑踏破襄阳城,致大宋朝西面樊篱失守,咸淳十年度宗天子在忧愤交集合英年早逝,稚幼的皇宗子赵显风雨飘摇之际即位,改元为德祐,然这一国再没如年号所祈那样获得六合祖宗的庇佑,甫开春时节,传闻蒙前人的铁骑就已经威胁到建康城,火线虽还未被烽火焦燎过的明州城,亦早已民气错愕涣散,即便时逢春华上巳,城中仍透底地显出颓散来。
两人相互牵着持续朝月湖的柳荫深处跑去。
月娘已将两种稍梅各装出十个放在徐大姐的帕子里,并敏捷地四方打两个结:“是啊,要不是徐大姐看顾,我这小妇人家家的如何过得日子?本日这稍梅就算是我送给大姐的,千万别提钱的事,不然就是要赶小妹出了这明州城呢!”
两人持续朝林子另一端跑去,此时月斜树后,愈发浓厚的雾霭覆盖在草木之间,露湿感染了裙裾,松白花铃的脚步更慢了,她拉住男人哭道:“春夜四更的雾气这般重,就像小时在故乡,祖母说的‘鬼雾’普通……山哥,我们跑出这好久,却仍在月湖边打转,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1、楔子
“呵,月娘做的稍梅,如何都好吃。”这妇人一边说道一边把预先带来的一方帕子摊开递给月娘,仿佛不经意地持续拉家常,“月娘啊,你看你这几年一小我孤苦伶仃在这明州城讨糊口,每日若不是我徐大姐明的暗的看顾你,你都不晓得四周多少浪荡徒龟儿子们惦记你呢!我但是叉腰骂过他们数不清多少回,我说你们谁的眸子子都不准蘸月娘呢,人家一个小孀妇本分守正,天不亮就开店做谋生的,想吃稍梅的只许拿钱来买,连月娘的手都不准碰的,不然我家大铁耙子不是只会叉粪呢,别让我将你们这帮龟儿子一个个屁股涮几道道,才晓短长……”
若不是月娘将手悄悄搭在小山肩上,他还在望着那各色稍梅变作的赤膊莽汉背影远去而不能回神。
叫小山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模样,虽不算结实但神情刚毅精干,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朝月娘暴露浑厚的笑容:“高丽使者最喜食月娘家的稍梅,厨下已经在熬稠粥,要我速买归去。”
“你真的没看到?那、那……就在那桥上面水边蹲着小我?”松白花铃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萎缩在男人身后,“那小我……如何一动不动的?”
“山哥,他们那么快就发明我们了?”女子绝望哀嚎一声,男人还强自平静地安抚她道:“一定、一定就……来,我背你跑!”不由分辩便蹲下身子让她趴上背,驮起她来持续跑。
一水滴落在枝头,最后半颗残凋绿萼跌入泥泞,冬去春来。这一年江南的三月,野草漫天气,满目凄云抱雨,途径两厢不见昔日红廖花繁,到处是灰纸般胡蝶侵着毗篱黄花,燕子虽还是衔泥筑窝,但飒尔北风驱着杨花柳絮,阡陌四周都料峭着悲伤。
而在二人渐行渐远已抛诸脑后的高丽使馆内,现在院中正悠婉转地奏起一出乐曲,有位男人在唱道:“新罗绣行缠,足趺如春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