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官司了了以后,听人们说,姜家那位通房丫头婢女,经历这番监狱之灾后回到姜家,姜秀才拿她如正房般对待,腊月三十还特地请欢香馆的桃三娘为她做了一大盒新年的大红供糖花,祭奠祖宗牌位时携着她正儿八经跪过,就开端让百口高低都对她称少奶奶,只拟等年节后便择日为她做名分,扶正为妻房呢,世人都说这才是天理不亏。
但姜秀才任凭她如何说,就是铁了心肠拽着她往前走,赵大爷和养娘在一边跟着安慰,也无济于事,我和谭大夫、桃三娘都是局外人,甚么都不好说,只能跟在前面看着。
关于李氏是如何肯说出害人真相的来龙去脉,也被人们传说得神乎其神,有说是姜家祖宗显灵,先是附身于姜家黄狗身上对其警示,又恰好李氏小产后身材衰弱,才又魇在她身上,借她本身的口说出实话的;可又有人说,她发疯那日刚好为廿三,是送灶神上天的日子。灶神本来就是专司人间家宅善恶的神明,你这家人若真有恶事,那就算拿再多的好糖供应神的嘴巴也是无用,善恶到头终有报,以是这趟一定就是姜家祖宗显灵,而是李氏拿血腥肮脏轻渎触怒了灶神,灶神因而变幻奥妙、惩奸除恶的。
厥后,有关姜廪生家那古怪恩仇的官司,被全部江都城里的人传至过了新年也未止歇。姜秀才的正房李氏被姜秀才以“七出”当中数条为由休弃,然后再以暗害家婆,犯下人伦之大逆不道罪被官府收押,科罪后即按律受刑。
[2]妗子:官方对舅母的一种称呼。
我看看桃三娘,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三娘做的糖食。”
天时已晚,颠末在姜家这一番闹哄哄的场面,我的脑筋都犯晕发胀。并且三小我都没吃晚餐,谭大夫就随我们一起回到欢香馆,草草在欢香馆拿冷饭泡汤吃过便各自回家不提。
姜秀才甚么也不说,只是一向低头写着。那女人朝他身上又撕又打,几番想抢笔,但姜秀才都断交地把她推开,并且叫养娘把女人拦住,养娘是向着女人的,便也帮着连连要求。
姜秀才被他的话吓住了,低头看女人手端着一碟糖食正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本身,沉吟了一下,他起家又走进厨房,看着地上那堆掺杂了鸡骨头的灶灰,再看看灶台中间的墙上所贴的那张灶神像,那张纸还是旧的,看模样他们家本年还没祭过,姜秀才叹了口气:“娘抱病的时候,你几近不会去替她煲药,都是婢女在做……那回你和娘活力,以后却争着要替她白叟家煲药,还说是你悔怨顶撞了她,以是亲手煲药赎罪,我想你是知己发明了,却未曾想你竟如此不知悔过!娘身后,你又一向把婢女视如眼中钉,我敬你是妻,小事也都不与你计算,可你……”说到这儿,姜秀才双膝跪下,朝灶神像磕了三个响头,又叫赵家小厮去给他拿笔和纸,女人也抖抖索索地过来,把几碟糖食摆在灶台上,跪下一并磕了三个响头,养娘去厨房的柜里找来酒和杯子,姜秀才给三个杯子倒满,然后一一贯灶神祝祷,洒完最后一杯酒时,说来也奇异,就在这三杯酒洒完,那灶膛里倏忽一下迸收回一股淡蓝烟幕似的火焰,墙上贴的灶神像也顿时化为纸灰飘散殆尽。
我想,那天预先来欢香馆请桃三娘做糖的,必是姜家那位祖爷吧?他晓得不孝的孙媳李氏获咎灶神,遵循风俗姜家天然要给灶神上供糖企求减轻罪恶的,桃三娘帮他做好这个糖满他的愿,只是灶神是否领这个情就未可知了。
姜秀才不作声,这时赵家小厮拿来了笔墨和纸,姜秀才俄然一手拉起她:“跟我走!”说着,就像方才那女人强行拉他来厨房一样,这回轮到他拉着女人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