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呀，忘在槐树下了！我去拿！”
二少爷有点拿不定主张，迟疑间俄然就在街的一头传来人声攒动，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哭腔锋利的骂声特别凸显出来：“天杀雷劈的不仁强盗！狗啃的男人！烂心歪性的孤拐！你的王八儿子跳水也死不得，都赖在我头上了！他那是装模样害我死哪！算不得我真跳去死给你看，别悔怨……”
我急道：“那螺钿食盒是大少奶奶最喜好的一个，传闻还是名闻天下的漆工江万里所做，别说破坏，就是脏污了也不可！……我去去就回！”说完我就撑伞跑出小钟楼，桃三娘在身后喊了一句：“月儿！别靠近水潭！”
小乞丐闻声这话第一个跳起来啐一口唾沫道：“呸！谁奇怪你那臭钱！”
“本来如此。”玉叶笑道：“真真随喜这位虔诚孝善之人。”
桃三娘的发鬓被风雨吹得湿乱，但她神采还是一如平常并没有非常镇静，反问我道：“是诸天佛菩萨的警示也未可知吧？天有不测风云。”中间一个操着本土口音的路人顺着这话头说：“咳！西北旱完、江南又涝，真是到哪儿都没有太常日子过啊！传闻西北那边的农夫叛军都已打出陕西，现下已经兵临开封、襄阳了。”
我们慌不迭点头，那年父老恨得一顿脚，中间一年青点的后生说：“姓李的作践人！咱告官去！”又一个后生道：“先救人要紧！”可世人看看水面，半片人的影子也没有，年父老骂道：“那你下去？”那人就不言语了，而刚说告官的后生不耐烦道：“给那些要饭的几钱银子就肯下去捞人了。”
好不轻易看着才把扁头救醒的当儿，打远处就见风风火火奔来个男人，很多人都认得是卖鱼的李成：“孩子的爹来了！”
玉叶听了赶紧低头念几声佛，二少爷恨得眉头紧皱：“这些人一点点知己都没了么？”
这雨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从这里也看不见何如桥那边的景象，不晓得那和尚厥后究竟有没有再下水去救人。现在的天气暗淡得如同夜晚，偶有几道惨白的闪电划清一瞬，但厚密的雨帘仍然隔绝着人的视野，我身上湿透，内心也被雷声震得慌，便低声跟桃三娘说话：“三娘，本日菩萨诞，竟也有雷劈庙墙？诸天佛菩萨这时节怎不庇佑？”
“叛军？”我平素鲜少传闻这类事，之前在欢香馆帮手的时候，倒也听闻过西北边稀有万饥民举旗造反，但与己无关也都不会放在心上，进严家陪侍严家二少爷今后，偶尔听闻他提起些关于都城、朝廷的人或事，可西北边兵戈的事，仿佛晓得得还是很少，开封、襄阳这些地名，倒是平话的人讲故事时会常常提起。
那无行和尚一心救人竭力摆脱他们，我和玉叶看摆布相持不下，恐怕二少爷一个不谨慎出错滑下水去，只得上去劝止，一时还没解开胶葛，就在女人奔来的方向，几名男人急惶惑地赶来，到了岸边，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见二少爷他们几个的形状，大声喝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个女人跳下去了？”
自客岁严家摆宴请过桃三娘进府里帮厨那次后，间隔至今也有半年多风景，桃三娘的姿容涓滴没变，一如畴昔那般别着素钗木栉，笑容可掬地看着我：“月儿，半年不见你这头发长了，个儿也长高很多，三娘快不认得了，明天是跟严家的夫人和少爷来拜菩萨？”桃三娘说着话时，便拉着我走过树下来，一边朝二少爷几人点头问好。
二少爷摇点头，去看那方才救人下水的和尚，他这会儿已经闷不出声本身往槐树下坐着去了，那小乞丐用一个磕了一半的破碗盛了水给他喝，待细心打量，只见他的僧衣犹湿淋带水，挽起的袖子更闪现出青筋虬结的颀长手臂，看来真瘦得不比竹竿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