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只晓得车一向在走,车轮经常磕在石头上,颠得车里晃闲逛悠。这些人一整日也不给我们喝水,好不轻易熬到早晨,车子才终究停下,一个男的掀起车帘,看内里天竟都又黑了,他拿着刀子出去在我们面前晃一晃:“现在给你们松绑,就乖乖地下车来,咱也让你们喝水吃点东西,咱丑话先说,要想逃,爷这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惠赠师太一时也没了言语,只好点头听她安排。
晌午过后,天候还算阴沉,我们一行三人便离了澄衣庵,远远避开大道,只沿巷子往南走,过了横沟河,再行经桂花庄、柴圩村,穿过王店和王巷,一起绕的都是田间巷子、荒林杂径,到得江边时,天早已经黑了,只是离瓜洲渡口另有好几里路程。我们又饥又渴,特别二少爷,几番忍不住叫停歇脚,感觉鞋里好似进了很多石砾,走一步都磨得生疼,但解开鞋隔袜摸着才知是脚指、脚根都磨出很多水泡,如许也没法,只得再套上鞋,却更更加肿胀难受。
城门口保卫公然比以往森严,个个口鼻都蒙着白纱布,有想进城的就赶走,如是出城的,则申明许出不准入的端方,然后带到一个木栏公告前,我细心看去上面竟贴了七八张人像,上面各写出姓名,官差一个个细心对了面相才放行。
我想到屋里的少爷,再看看本身,现在我和他竟都是不异的处境,又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国破家亡,俄然就悲从中来,蹲在庵门下我就哭起来,净玉在中间想劝又不知该说甚么话,最后还是一把拉起我说:“看你哭得民气烦,干脆我与你到城门那边看看,若此时又开了城呢?再不可我也陪你去那烧的去处走一趟罢了。”
这夜,我就与惠赠睡在她的禅房里,少爷和严楚睡在后院菜地旁的小屋,净玉值夜,本来大师都战战兢兢怕那些人返来抨击,未曾想后半夜也没有动静,大师才安稳睡到天明。
计算已毕,我们便清算行装,惠赠师太还叫净玉秤出半斤白面,让我蒸了馒头带着路上吃。
我奇特道:“这些人如何不是进城去的?”
到了江南岸边的西津渡,天已蒙蒙亮起,只见远处守望的水兵官衙点着熊熊火把,执长兵东西的保卫一待船只靠边,搭客登陆以后,就将人赶着往一个木闸门内畴昔,一一视看过是否有瘟病发作的陈迹。我们悬着心,但好歹都放畴昔了。
桃三娘也好似底子不认得我们一样,只是一向跟那两个男人非常熟稔地谈笑。
那人就说:“现在一早一晚都收了尸首出城来烧,你要真怕就去那儿看看,归正进城是不能了,也不知这病啥时候畴昔。”那人说着就指指远处一个冒烟的处所,我原觉得那是哪爿农舍的炊烟呢,经他一指,我顿时打个暗斗,不敢再说话。
哪知到我感觉非常再醒来之时,满身已被严严实实捆着绳索,身边的二少爷也是一样,只是嘴巴也被绑一块白布,以是出声不得。就瞥见撩起的门帘子伸进两个不认得的男人来看:“老哥放心,都捆健壮了,车里放点迷香他俩就睡个三不知,我们花二十两买来也值。”
出了渡头,严楚雇辆骡车,说往鸭子塘,我和少爷又饿又累,上了车里便不自发相互倚靠着背睡熟。也不知走了多久,车轮磕到空中的石块颠颠簸簸,我含混间睁眼问:“严楚,另有多少路程才到?”严楚与赶车的都坐在车外,听到我喊就探头返来道:“另有一段,你和少爷尽管睡就是。”
她为人固然丑恶粗暴,但做派风风火火,立即出来回了然惠赠师太,就拉着我往城门来,约莫相隔也就二三里地的模样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