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问他：“你祖父现在身材如何样了？朕传闻好些了？”
隔日一早，方寒霄就出了门，小福子来传旨时虽没说详细的时候，但觐见之事，当然是宜早不宜迟，宁肯在殿外等一天，不能天子传唤的时候说人还没到。
方寒霄向他笑了笑，他不会说话，但端倪生得好，通俗明朗，是天然的贵公子风采，这一笑，便好似同人打了个靠近又和蔼的号召。
张寺人忙接过，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哦，原是大女人病了――”
天子点点头：“你好生奉侍着你祖父罢，转头朕再派个太医去。”
张寺人笑道：“可不是么――”他的笑意垂垂有点消逝，因为看到方寒霄没有跟着笑，而是俄然伏地写着甚么。
小福子声音抬高了，笑道：“至公子真是个聪明人，您这么看着我，想必是听出点眉目来了，这也不是奥妙，我说了无妨――隆昌侯，就是接了您叔叔差事的那位，在任上闹出事来了。”
小福子一看就快哭了：他如何这么不利啊，领着人献了半天殷勤，成果撞天子气头上来了！
越听这类话，他越是不想把过继的事正式提上议程。
这一问，借在他禀奏老婆换了人以后，也很有点说不出的意味，因为当年隆昌侯把方伯爷搞下来，靠的就是教唆方伯爷得位不正有暗害侄儿的怀疑，现在他这个侄儿返来了，一返来婚事就出了错，固然他没说和方伯爷有关，但天子能在这时候问出来，恐怕――是有点被勾起了前情。
发展个五年，确切如此，可惜祸福朝夕，他这平生的出息已经断了。
隆昌侯在任上出了事。
方寒霄叩首辞职。
方寒霄竖手指跟他比了个“二”。
但好一会，他一个字没写出来。
这时候想也晚了，内里已经传出话来，宣方寒霄觐见。
人听到丧事内心老是利落些，天子先前的郁气不觉临时散了，笑道：“朕想起来了，原是老尚书家，老尚书选了这个半子，当年吴阁老还在殿里嘲笑过他，这些文人眉角偏是多，依朕看，这么个半子，那里不面子了？”
小福子不觉一边走，一边就和他搭话：“至公子这是头一回进宫来？”
方寒霄却一点没透暴露受气的模样，含着笑还以目光安抚他，小福子更忸捏了，内心想这位至公子人可真好啊。
方老伯爷是个使力不使心的人，想来想去想不通，只得目送走方寒霄后，在家里悬着心等他返来。
方寒霄跪了有不长工夫，如果那些老臣，起来得有些踉跄，就是年青些的，身子也得歪一歪，他却如行云流水，干脆又利落地就从跪着的缨枪变成了一根站着的缨枪，好似他的膝盖跪的不是冷硬的金砖似的。
隆昌侯竟然回了京。
张寺人凑趣地笑了：“可不是，皇爷夸他是夸得正巧，这新郎官看上去哪有不精力的――提及来方至公子的岳家，皇爷也极熟谙，就是先徐老尚书家，方至公子娶的是他的长孙女。”
怕老伯爷病体等不得，只得换成了三女人。
在这里候驾的不但是方寒霄，也有几个级别不敷插手小朝或是因别事而来陛见的官员们。
天子看得懂，他点了点头：“好了，你去吧。”
张寺人惊奇极了：这是甚么话？
小福子反而欢畅，他又不是个只会死要钱的钱篓子，讨赏也是讲究氛围的，他看方寒霄合眼缘，主动给他多说两句，那是他乐意，方寒霄要掏把银子出来砸他是在欺侮他，不给才是领了他的情。
方老伯爷很不放心，叮嘱了他很多话，方寒霄一一地听了，不过他这么连着沉默点头，只要让方老伯爷更不放心了――天子要召方家人体味他的病情不希奇，他能在漕运总兵官这么肥到滴油的差事上干上十来年，跟天子当然算是君臣相得的，但要示天恩为何不召方伯爷，却召了哑掉的方寒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