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当年架上所列必是各门各派武功的图谱经籍,但是架上书册现在却已为人搬走一空。段誉不知这里的藏书是不是落入了周易的手中,但看到没有自家的一阳指法和六脉神剑剑法,贰心中倒是不觉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室中并无衾枕衣服,只壁上悬了一张七玄琴,玄线俱已断绝。又见床左有张石几,几上刻了十九道棋盘,棋局上布着二百馀枚棋子,虽因室内光芒阴暗看不逼真,却也能看出吵嘴对峙,这一局并未下毕。
如果入洞之前的段誉,内心牵挂着小女人钟灵的安危,必定一刻都不肯多等。但他此时想到那被周易遮住的神仙姐姐的玉像,心中迷恋作怪,倒是鬼使神差的承诺了下来。
他自知如果再看棋局,又不知何时方能移开目光,当即转过身子,反手拿起烛台,决不让目光再与棋局相触。烛台亮光转移,他一昂首,却见石床床尾又有一个月洞门,门旁壁上凿着四字:“琅嬛福地”。心想琅嬛乃是传说中天帝藏书之处,这一小小洞窟竟敢取这类名字,倒要出来瞧一瞧。
“好酒!好酒!”段誉呼出一口酒气,腹中感受好似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烧,脑筋中混浑沌沌,但仍然记取周易方才说的话,“周兄何必轻贱自家!你们周氏身为宋国皇商,这些年行商四海,这天下诸国又有几个不晓得的!比起我这小国世子,却也未遑多让了。
段誉心头一跳,想起从父亲那边听来的关于售卖“满江红”酒家的动静,周易本来扑所迷离的身份刹时变得清楚起来。他当即对周易拱手道:“本来周兄竟是宋国皇商,周氏的后辈,倒是瞒得鄙人好苦。”
段誉在大理之时,偶尔也喝上几杯,只问有些酒量。却没想到这满江红如此之烈,他不过喝了两口,便感觉舌头发麻,口齿有些不清了。
“就如我父亲,身边有四个保护。但我父亲待他们如手足,连我也要尊称一声哥哥!周兄你又何必如此妄自陋劣!”
段誉固然答允了下来,倒是抱着再看一眼玉像的心机。周易也不去管他,自去最后的石室中清算本身早前放在藤箱中的东西。待到周易分开,段誉当然是再次揭开黑布,再去赏识神仙姐姐的玉容。
段誉哈了一口气,举起酒坛略一打量,就见坛面的斗方上写着“满江红”三字,边角另有着“汴梁周氏”的字号,顿时奇道:“咦?满江红!未曾想周兄你竟能购得这酒!”
周易倒是摇了点头,直言道:“不过是商贾囤积居奇自抬身价的小手腕罢了,也就能骗骗平常百姓和本国商客。我家地窖里,这类酒少说也有百坛以上。如若碰到哪家府上开宴来购,作坊里更是随做随取。”
周易瞧出段誉的纠结,也没再持续玉像的话题,只是走到室旁一条斜向上引的石阶前,说道:“段公子,若要出谷,只需沿着这条石阶拜别便可。只是现在夜色正浓,路不好走,不若在这洞窟中安息到天亮再说。”
“咳……咳……”段誉咳了好几声才感受好受一些,再昂首一张俊脸却已经带上了酒晕。
他见几上有两座烛台,兀自插着半截残烛,烛台的托盘上放着火刀火石和纸媒。因而便打着了火,点烛去细看棋局,不由得越看越心惊。但见这局棋窜改繁复非常,倒似是弈人所称的“珍珑”,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段誉于弈理曾研讨数年,当日沉迷于此道之时,整日价就与账房中的霍先生对弈。他资质聪慧,只短短一年光阴,便自受让四子而转为倒让霍先生三子,棋力已可算是大理国的妙手。但面前这局棋结果如何,却实在推想不出,仿佛黑棋已然胜定,但白棋未始没有反败为胜之机。他看了很久,棋局越来越昏黄,直看得头晕脑胀,心口烦恶。不得不站起家来,伸了个懒腰,方才蓦地心惊:“这局棋实在太难,我便是再想上十天八天,也一定解得开,当时我的性命固已不在,钟女人也早给神农帮活埋在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