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一眼,这才握住周女官的手,沉声道:“哀家十六岁进宫,十八岁生下皇上,二十五岁成为太后。你晓得哀家今时本日能在元宁宫保养天年,靠的是甚么?”
……
全部殿中暖和如春。此时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靠在软塌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这老妇人身穿一件雪色长衣,满头银丝挽成高髻,一丝不苟。她约莫年近七十,面庞虽老,却带着历经沧桑几十年的严肃。
太皇太后看着周女官为她忙前忙后地盖毯子,添香炉,一股安神宁气的香味传来。她微微一叹:“人老了就不顶用了。瑾珮你现在已经是二十四司的副司侍,这些活儿不消你做了。”
安如锦出了含香殿还感觉如在梦中,固然才过了两个时候,但是她有种在内里过了一世的错觉。她看着中午郎朗的好天。日光刺目,刺得她面前一片水光。
夜,来临。明月西斜,暗蓝色的天涯零散挂着几颗星子。这是个酷寒的初冬夜色。在安好的元宁宫中,鎏金铜炉中喷吐着香雾,殿中虽大,却在四周的窗户挂了丰富又绵密的蜀锦加厚帘子。
安如锦终究展颜一笑,悄悄抹去眼角的水光,重重点了点头:“好!我们归去!”
太皇太后展开了眼。周女官仓猝跪下:“惊扰了太皇太后,瑾珮万死。”
茹佩神采乌黑地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眼神怨毒。她咬牙:“安如锦,你等着瞧!”
她在宫中至今已经近乎一甲子。在这冗长的宫中光阴中,她经历过众叛亲离,经历过伶仃无援,但是一如盘石下的蒲草一样。她始终坚固如丝,刀砍不竭,火烧不催。
她挥退宫女,一双老眼看着周女官,叹道:“瑾珮,你这些年在哀家跟前委曲了。你进退有度,无能又慎言慎行。若不是哀家拘着你,你早就应当是大尚宫……”
殿的四角都烧着旺旺的炭火,在殿正中间一方暖笼冒着热气,上面披着一件暗金色百鸟朝凤宫装长裙。长裙上绣着各种百般吉利的纹路,雍容华贵,令人不敢多看。
周女官悄悄走了出去,跪在老妇人的面前,悄悄拿起她手边早就垂下的佛经。
周女官眼圈一红:“太皇太后千万不要这么说话!瑾珮不想当甚么大尚宫,更不想当甚么宫令女官。太皇太后当瑾珮亲孩子一样心疼,瑾珮就算是陪着太皇太后一辈子都是极欢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