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云寺依山而建,天井表里多草木,鸦雀振翅,知了滋滋哇哇地长鸣,待在温度适合的天井里,却有几人俄然生出一股燥意。
思忖好久,玄元方丈再落一颗子,傅慎时还是那两个字:“再下。”
两位夫人一起上前同玄元方丈见礼,他双手合十,也回了一个礼。
殷红豆咧嘴一笑,端起陶瓷茶杯道:“奴婢再给六爷泡一杯茶来。”
玄元方丈起家,后脑勺直发凉,想装个傻子如何就这么难呢。
仓猝低头粉饰,张小娘子顺着殷红豆的称呼,福一福身子红着脸道:“公子有礼,远远地瞥见方丈与人下棋,一时猎奇,便走了出去,倒未重视到是公子不是方外之人。”
张夫人上前拉过张小娘子,语带责备道:“让你下了塔楼等我,如何跑方丈这儿来了,让我好找。”她虽是指责,却只字不提傅慎时这个外男,想把自家闺女失礼之处讳饰起来。
玄元方丈已经摆好了棋局, 他执白子。
傅慎时唇角弧度愈大,眼底却半点笑色也没有。
张小娘子正要同玄元方丈讨要笔墨抄下棋谱,门别传来一阵短促的脚步声,秦氏与张夫人领着丫环婆子一道来了,她们比肩而行,笑吟吟地看过来,异口同声道:“你们如何都跑这儿来了。”
氛围正诡异,又来了个稀客,流云公子大步走出去,紫芝眉宇,衣袂飘飘,朗声道:“竟不知方丈本日有客至此,流云叨扰了。”
傅慎时持续道:“方丈再下。”
傅慎时执黑子的手滞了一瞬,这称呼倒是陌生,他瞧了殷红豆一眼,随后接过茶杯,搁在桌上,淡声道:“一会子再喝。”
秦氏扫过傅慎时的双腿,笑道:“无妨事。”
张小娘子本日是有备而来,天然不会只是“误闯”这么简朴,她视野落在棋盘上,道:“竟是灵龙局,传闻是姑苏驰名的棋手何先生,临终前留下的棋局,传到京中已稀有月,乃至有人花高价赏格,仍无人破解。”
张小娘子看着傅慎时笃定的神采心神意动,她攥紧了帕子,娇羞地看着他道:“公子,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抄下此棋局,归去献给我祖父与父亲?”语气微顿,她稍稍扭头,绞着帕子羞怯道:“小女子姓张,家祖父乃朝中阁老,提及来倒是与公子祖上有些渊源,流云公子丰神漂亮,才名远播,还请公子不吝赠谱。”
傅慎时没作声, 殷红豆拿着茶杯就去了,用开水泡了一杯茶送到他跟前。
张小娘子领着丫环走了过来,打断了对弈的二人,先问方丈安好,又看向衣袖广大,丰神漂亮的傅慎时,她小口微张,美眸微瞪,面色浮红,冷傲得忘了见礼。
过了半刻钟的工夫,寺院里虫鸣鸟叫,轻风轻拂,送来泥土草木的暗香,傅慎时捏子的手终究动了,他嗓音微哑道:“此局与别的局分歧,眼看着危急四伏,走哪一步都要死亡,实则可夹缝求生。非一步可破。”
统统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小娘子的脸上,模糊约约带着深深的惊奇和核阅。
玄元方丈落子又落子,傅慎时道:“持续下。”话音刚落,他唇角不经意地翘起,已有必胜的掌控。
傅慎时手上还捏着子,他冷声道:“观棋不语。”
玄元方丈倒是被这事给难住了,他如何也想不到,张阁老的孙女会如此之鲁莽。大略人间事情老是如此,故意栽花花不开,反而弄巧成拙。他也不好劈面拆穿,只能淡笑着一起装傻。
松了一大口气,张小娘子轻抚胸口灿笑道:“多谢公子,早听闻流云公子萧洒漂亮,本日一见,传言诚不欺我。”
对方步步紧逼,玄元方丈沉迷此中,额上汗涔涔,他下了最后一子,傅慎时髦未落子,院外就来了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