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问他:“你几时约见了玄元方丈?”
“儿子晓得。”傅慎时态度还是淡淡的。
丫环忙道:“女人胡说,老爷夫人如何舍得女人刻苦?一会子还要见侯夫人,女人快把眼睛擦一擦。”
老诚恳实地低头站着,殷红豆余光瞥向傅慎时,他的脸孔还是没有神采,精美的侧脸线条流利,稠密的睫毛下,一双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墙壁,阴沉得有些骇人,他纤瘦的手握住扶手的首端,青色的筋脉像藤蔓不动声色地攀爬而上,像蓄势待发的林野青蛇,滋滋吐着信子。
宝云寺有一座佛塔,专门给富朱紫家供奉先祖牌位之用,张阁老是两朝老臣,深受先帝爱好,先帝活着的时候,在塔楼里赏了一处位置给张家先人。厥后张阁老的嫡妻归天,便也在这里供了一个牌位。
这不是张家小娘子和她的丫环是谁。
还没出拱门,塔楼内里便有急乱的脚步声和一道娇声响起:“女人,女人,这但是佛门清净之地,切莫胡来!好歹见了傅家六爷再说。”
眸子子提溜转了一圈,殷红豆估摸着张小娘子说不定将近寻了来,便自告奋勇道:“六爷,奴婢去帮手!”
方丈住的院子没有门槛,也很宽广,天井里植了几颗矗立松树,摆着一张方形石桌和两张石凳。
安好的游廊和甬道,张小娘子猖獗的声音格外刺耳。
时砚轻车熟路地推着傅慎时往寺庙深处去,过了甬道和几条窄道,又上了一条游廊,走到绝顶,便是一道拱门,还要路过塔楼,再往里走一会子,便是方丈的住处。
秦氏穿戴八幅的淡色马面裙,浅笑道:“无妨事,张夫人真是故意了。”
张夫人本日便是去拜张家的先祖,更是为了去看看她过世的婆母。
六年前傅慎时名誉还很大的时候,与京中另两人并称三大才童,三人的教员是同窗老友,便常常领着他们一起玩耍或找玄元方丈参禅,傅六同方丈已是旧识。
时砚稳稳地推着傅慎时的轮椅,殷红豆灵巧地跟在前面,去了方丈的院子。
傅慎时瞧着时候尚早,便问道:“玄元方丈现在在哪儿?”
傅慎时紧紧圈在扶手上的指头微微一动,当年京中惊才艳艳的三个才童,皇后的表外甥便是之一。当时他排行第一,流云公子排第二,因品性闲散超脱,这些年多在外埠游学,见首不见尾,便被人取了个“流云公子”的雅号。
“听到又如何,要傅六他本人听到才好!我装病那好久就是不想嫁,就是在等他死,他如何还不死!”
傅慎时发觉到水温的非常,敛眸看了殷红豆一眼,缓缓道:“时砚,扶我起来。”
秦氏又问道:“张夫人何时去的?”
眼睑微抬,傅慎时神采冷酷隧道:“未曾。”
玄元方丈朗声笑着,随即叮咛独臂和尚道:“去泡一壶苦茶过来。”
丫环和张小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殷红豆和时砚站在傅慎时身侧纹丝不动,也不敢动。
殷红豆暗赞,这老衲人眼色短长,傅慎时进院子以后,情感已经藏的那般好,他竟然也瞧了个究竟出来。
殷红豆低着头,嘴边偷偷地抿了个转眼即逝的笑。
若真是如此,傅慎时心中又多添一分仇恨,张小娘子做了长兴侯府的六奶奶,这恐怕对殷红豆将来的前程没有好处。
如心应了话,秦氏便领着快意一道出了客房,时砚也推着傅慎时出了院子。
这几年时过境迁,傅慎时的教员们高升的高升,走的走,都与他断了联络,独一偶尔另有联络的便是玄元方丈,晓得本日要来宝云寺,他便提早写信约了方丈,恰好方丈复书说有一困难要就教他,他自是非去不成。